帳中熱絡氣氛忽的一滯。
眾人都望向帳門口。
卻見一素縞白衣的女子,抱著琴,款款步入。
同葉流心的明豔五官相比,她淡顏素淨,纖麗秀氣,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官家小姐的書卷文雅氣。
這是葉流心穿越過來,第一次見到鄭雪雲——江弈的白月光。
同記憶裏相比,她真人顯得更加柔弱如柳,我見猶憐。
鄭雪雲先是對著江弈微微福身行禮。
轉身卻對葉流心道:“妹妹,今日乃中元祭奠之日,王爺每至此日,都要去孟覽山祭奠戰亡將士,妹妹著實不該如此任性。”
說著,她又看向江弈。
“王爺,妹妹為人直爽,沒什麼心眼,就算是今日此舉對死者不大敬,多有冒犯,也請王爺莫要生氣,別像去年那般怪罪妹妹。”
滿帳,安靜。
鄭雪雲這一手好茶藝,簡直驚呆了眾多少見多怪的糙老爺們兒。
葉流心差點給她鼓掌。
就鄭雪雲這段位,難怪原主會在她手上屢屢栽大跟頭。
她輕輕一笑:“姐姐來得正好,來人,給姐姐搬個凳子,也來跟大家涮一鍋。”
說罷,將雞胗在油裏又優雅地遊了一道,遞到江弈的眼前。
任她三百六十五股妖風,她自巋然不動。
有士兵聽了,馬上給鄭雪雲端來一張矮凳。
凳子在軍營裏有些年生了,滿是破痕老跡,散發著一股道不明的味兒,上麵還有剛剛不慎滴落的油。
搬凳子的老兵見狀,用髒兮兮的袖子一擦,凳麵於是在燈下從亮一點變成亮一片。
“這位小姐莫要嫌棄,我們這營裏粗糙,比不得小姐府上精細。”老兵張嘴就來。
鄭雪雲今日穿的衣服乃是冰鮫紗所製,本是宮中進貢之物,也是母親身為誥命夫人,才領了少少的賞。
為了能博江弈歡心,才求著母親給了自己。
哪裏肯坐這種肮髒之物。
她抱著琴,笑得尤為勉強:“雪雲今日是來請王爺前往孟覽山祭祀的,就不久坐了。”
“姐姐不坐的話,給我坐吧。”葉流心對士兵偏了一下頭。
“好嘞!”士兵馬上抬著凳子上前,“還是我們葉小姐大氣爽快!”
“是哩,”其他老兵也紛紛道,“咱葉小姐就是沒啥心眼子,不像別人,滿身心眼子。”
“帳裏就兩根凳子,王爺坐一根,葉小姐讓給她她還不坐。”
“人家可不就是講究嗎?”
“大概是怕我們這兒髒了她的白裙子。”
“怕髒還來?”
“人家是找王爺去祭奠的,你還當是衝你來的?”
“葉小姐不就衝我們來的嗎?咱葉小姐堂堂一品大將軍之女,論身份比誰差了嗎?”
“就是,葉小姐都不嫌棄,她嫌棄……”
“她爹什麼官品啊……”
這些下層將士,真要嚼起舌頭來,有勁還糙。
鄭雪雲一張秀氣的臉,被說得半紅半白。
士兵們一說,她才注意到,帳篷內真就兩隻凳子,都是一樣的黑漆油汙,江弈坐了一隻,另一隻,現在已經到了葉流心的身下。
她不能在讓士兵們說下去,隻能對江弈道:“王爺,雪雲已在孟覽山準備好了祭壇,還請王爺移步。”
她此言一出,全帳的人,都齊刷刷地看向江弈。
葉流心也放下了筷碟。
江弈真要走,她絕不攔著。
隻是以後,他休想再進她將軍府大門一步!
江弈看著眼前的鄭雪雲,陌生的麵孔,陌生的感覺。
幾秒之後,他忽的頭微微後仰,偏向葉流心,唇險些碰到她的耳垂。
“她是誰?”
葉流心:噗——
她也學江弈的動作,湊近他耳邊,以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戶部尚書家小姐,鄭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