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前,柳娘子已經將祭祀要用的雞羊殺好放鍋裏蒸上了。
因為要一直看著炤火,這夜柳娘子和一個小丫頭歇在了廚房沒有回作坊裏,這小丫頭是柳娘子的女兒,很是機靈能幹。
郭家人起來後,不到半個時辰,東西就備齊了。
淩晨的天實在冷,冷得透骨。
郭家人一個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頂著淩晨的寒風,站在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等周禾苗的娘家人來了再一同去新房。
當地有風俗。
進新房時最好要一個外家人德高望重的全福人來點火,最是吉祥。
李婆子,方氏,周禾苗,三家娘家人中當然屬周禾苗的父親周秀才最適合做這個德高望重的全福人。
眾人哆嗦著身子閑聊著,等了兩盞茶的功夫,眼見著一點點接近寅時末,便打算先去新宅門口等著,若是周禾苗的父親不能按時到來,便由郭禮這個新晉舉人來點火了。
眾人安靜下來,提了東西正準備往新房去,忽的聽到遠處有馬蹄聲伴隨著車軲轆的碾壓聲傳來。
在寂靜的淩晨顯得格外清晰。
眾人停下動作,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隱約看到黑漆漆的鄉道上出現了馬車的影子。
馬車聲由遠及近,來到郭家舊宅門前燈籠底下照射的範圍時。
李婆子和郭老頭便認出了來人,那是周禾苗的娘家人,趕著驢車的便是周家唯一的老車夫。
周家雖不算富貴,但因著周父是個教書先生,收入穩定,周父相續兩個妻子又都出自小商賈之家,周家也是小有家產,養一兩個奴仆不在話下。
因此原身周禾苗確實是從小不沾陽春水小家碧玉。
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家碧玉嫁到了周家,自然也不可能沾染郭家的半點活計,更是看不上一大家子的泥腿子,自然也會覺得在郭家過得處處不如意。
馬車很快行至門前,車上下來一個年近五十的長袍中老年男人,這人正是周父。
後麵下來的,還有一個打扮端莊優雅三十來歲婦人。
婦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眼角微微上挑,顯得人有些刻薄,這是周父的續弦,周禾苗的後娘。
周父一下車,便拱手有禮的向郭老頭和李婆子見禮。
郭老頭和李婆子吃不慣他讀書人這一套,卻也配合。
“親家不必多禮,大半夜的趕路辛苦了。”
“親家母好,親家母一路辛苦了。”李婆子又對周父身後的周母招呼道。
周母不大看得上看起來粗俗的李婆子,隻淡淡的應了聲,便一心打量著眾人身後的郭府舊宅。
舊宅門口雖又寬又大,卻已經有了些年頭,變得烏漆漆的。
門後隱約的燈火下,可見一座老舊泥房。
周母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怪不得繼女兒總是回家訴苦說嫁錯了人。
一個從小在鎮子上長大,住慣了青磚瓦房的小姐,嫁到這種窮人家,怎麼可能不叫苦。
周父不等郭禮主動上前,便從人群中找到郭禮,並把他抓了出來,哈哈大笑拍著郭禮的後背道:“你小子好樣的!先生我沒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