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百姓而言,百官更接近皇帝,更了解朝廷發生的事情,自然也更能理解皇帝思考事情的方向。即便景泰皇帝很特別,仍然能從大方向上判斷,因為一個人的思考習慣是有跡可循的。
這個皇帝就是不喜歡正統朝得勢的舊臣,一個都不喜歡,哪怕是已經跑到南京養老去了也不行,隻要再次出現在景泰朝的視野裏就會被扒拉出來之前幹過的糗事。
這個年代沒有什麼“終身責任製”一說,用得著說嗎?當然就是終身的責任,還能跑得了你?洪武大帝在位時就不知道掀了多少人的舊賬,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何況王驥這種正統朝舊臣屁股上的黃白之物本來就糊了三重褲衩隔兩丈遠都能聞著味的。
當然對於景泰朝這位皇帝陛下近乎特立獨行的作派早有舊勳戚們不滿,隻不過景泰朝戰績太過輝煌,沒人敢輕易去拔這條惡龍的胡須罷了。
每次一有人反對革新變法的都會遭到無情的打擊,從精神上到肉體上,不留一絲情麵。老一套,誰敢在朝堂上搬出祖製說事情皇帝朱祁鈺心情好的時候還辯兩句,指出時代變化應對策略也應該要變化。
比如說北麵的局勢就與洪武時的布局大不一樣,總督、提督守備、鎮守太監這些個職務都是因為時勢變化而後增添的。
誰要不知死活再往下胡攪蠻纏下去就會被皇帝陛下質疑是“建文一黨”要安排“重用”了!
安排重用建文一黨?你丫想多了吧?
皇帝開口發音建文一黨時你確定聽的是“一黨”而不是“逆黨”嗎?再說了,建文一黨在景泰一朝能有什麼用重,安排你去鳳陽郡王府當差你敢去嗎?你肯去嗎?還是老老實實閉嘴安心守好本分為妙。
也有人或者是真的懷念又或者別有用心,前兩年還有人刷存在感不知死活的去給燕王殿下禦兄朱祁鎮送了三節兩壽禮,說是什麼舊主難忘……那個是誰來著…忘了。算了,本也不重要,忘記了也沒所謂,反正人到東番(台灣在明朝初葉時的稱呼)種甘蔗去了,這輩子怕是沒什麼機會回大明本土了。
但是,不敢掀皇帝逆鱗不代表不敢惡心皇帝,當年朱元璋那個老殺才不也被臣下惡心過嗎?哼哼~
“啟稟陛下,臣聽到傳聞稱陛下日於朝堂上唱了首‘前世不修,生在九洲’的歌賦,不知可有此事?”
“嗯,這你們也知道了?確實有那麼一首歌,不過一時有感而發。”朱祁鈺承認的幹脆,毫無拖泥帶水:“可惜沒有發揮好,唱出來的聲調既沒有韻律又少了些與歌詞相符的滄桑感……見笑了,見笑了哈!”
朱祁鈺答的爽快,還滿臉不在乎的傾了傾身體似乎是對著當差的張永說的:“瞧瞧笑的多賤呀!”
“是是,…是……”…咋的,皇爺剛才說的是賤笑?!
那個,皇爺問這話我是該笑還是該笑呐?才習慣性答是的張永立刻愣住了,反應過來後隻能訕訕笑下,再不敢接話。
“陛下身為大明天子,怎能以此為歌?”身為皇帝公然在大殿上唱前世不修才投胎到九洲大地上的,這叫什麼事?這是想說大明朝有多差嗎?
“啊…不妥是吧?”在皇帝這個工作崗位上待了這麼些年,這點應對經驗還是有的。
朱祁鈺沒當回事,回了一句道:“那往後就不唱了,……往後改改詞,諸卿以為改成 ‘前世修行不夠’是否更為合適?”
“前世…修行……陛下,這跟前世修行沒有關係。”皇帝裝傻充愣的時候最惹人上火,這種火是恨不得衝進後宮見人就射上一通,整整射足九九…歸一才能消掉火的。
“啟稟陛下,臣以為此歌大謬,理當禁絕,不知何人作詞如此汙蔑我大明盛世,臣願請旨誅其族。”
“臣附議。我大明景泰中興,天下太平,人民安定,四夷來朝,豈有‘前世不修’之理?”
“臣附議。”
“臣等附議……”
“行了行了,裝什麼裝。”朱祁鈺擺擺手很不滿意朝堂裏整日歌功頌德的行為。
“朕知道有人覺得大明朝今時今日已經遠勝往昔了,就是太祖高皇帝鼎盛時期也不過是藍玉領軍破捕魚兒海蒙元殘部而已。如今我朝不過是一任都督僉事領一偏師弱旅就掃蕩漠北,草原再無敵手還能屯兵牧馬為中原所用。”
大明朝初期洪武帝作為正經拿刀把子出身的僧侶是個講究人,數次安排大將率軍攻擊北元殘部,一直把人攆著沿數百年前匈奴足跡又走了一遭。這已經是大明當時國力的極限了,再後來年齡大了的朱元璋更多心思用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傳承上,沒能乘勝追擊也給了瓦剌坐大反攻大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