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景泰皇帝朱祁鈺,宮裏的內侍多少還是有些感激的。真心感激,至少這個皇爺還拿大家夥當人看,不是當牲口使喚。
景泰朝沒有皇爺苛責內侍致死的事情發生,而給內侍每半年安排一次號脈問診,平日裏更有太醫院醫官坐診為內侍瞧病,這是多少低階內官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好事了。
禦膳房一日三餐熱乎飯菜,真要過了點還能有溫著的墊墊肚子。就這,好些內侍的“職業病”都沒了,身體越發好了起來。
皇爺爺交待說以後不讓用宦官了,閹割人太過殘忍,簡直喪失人性…嚶嚶嚶…皇爺爺說得太好了……
更讓宦官們覺得安慰的是下麵官府上報有人在朝廷明令不再收宦官時還有人托門路找關係要將子侄送進宮裏來當差的事情,皇爺關心是不是當地民生太差了老百姓日子過不下去了才要送孩子進宮的?
往日裏甭管當官司的為吏的,有當麵見了還算客氣實則從心底裏看不咱的,張口閉口就是那“沒卵子”的。你有卵子,你能耐,怎麼把你治下百姓的卵子給弄沒了的?說來聽聽,那卵子是不是讓你給吃了?
皇爺做得事情真是讓咱一群沒卵子的解氣,真真說到人心窩子裏去了。
誰不願意挺著胸膛做人了?那都是被你們這些當官的給毀了唄!當官一任,為禍一方。臨走了還要安排人給送上萬民傘裝模作樣感慨一番,呸!這般行徑比那五穀輪回之所還要惡臭!
當官除了給自己撈錢就隻想著往上爬,老百姓的訴求但凡有應了後真心去辦的,但凡有一件都算是這一方老百姓上輩子積了大德了。
地方上窮,官府不僅無能還壞,老百姓不賣兒賣女求能怎麼辦?造反唄!勢單力薄的,就算想造反能力也不夠,於是心懷不滿就開始憎恨天下了。
恨官府,恨朝廷,恨律法…然後發現自己對這些憎恨的一點辦法都沒有,於是將黑手伸向周遭百姓。我過不好,也不能讓你們過好了。我吃不飽穿不暖,你們卻還能吃好喝好後在曬穀場裏唱歌跳舞的,我恨,得弄死你們。
我窮苦無依病了無錢醫治,小病養成大病,大病養成絕症了的,恨那些騎馬坐轎的能夠衣食無憂,有人伺候著整日裏噓寒問暖。
憑什麼?都是人,憑什麼你就能錦衣玉食,咱們就得勞累一世衣食都沒個著落。
恨的人少時引發的問題少,恨的人多了就難免有人會想著鋌而走險了。又不是隻有大明朝有殺官造反這一說,曆朝曆代都有,成了就改朝換代由一批新人上去盤剝,沒成的就直接被平叛給誅族後再消停一會。
造反的人多了,總有人能夠成功的。
大明崇禎年間滿天下都是起義軍…哦哦,叛軍。為什麼會叛?過不下去日子的人太多了,隻能叛了。又或者被叛軍裹挾後失去了在原有環境裏活下去的可能,跟著叛軍還能多活些時日。
明末的農民起義中有太多是身不由己,但家已經毀掉了,家人已經沒了,自己隻能麻木地跟著大隊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直到再也走不動路倒在地上為止。
那個時候的朝廷在哪裏?
高官們相互推諉,一切問題都是可以拿來攻擊政敵的武器,至於小老百姓的死活不過就是個遙遠的數字而已。
這樣相比較起來,朝中大臣都還不如個沒卵子的太監而已。又或者,袞袞諸公從來就不如個沒卵子的,至少他們可以跪下磕頭,向任何強權磕頭,也不敢朝自己來上那麼一刀以求解脫。
跳水怕冷,引頸怕疼的賢良忠誠死節之臣,不就出在大明末世嗎?哼哼,天下太平的繁華盛世隻會騎在老百姓頭上拉屎撒尿,各種盤剝恨不能吸光平頭韭菜最後一絲陽氣。
在麵對異族入侵時,撒丫子跑得最快的和跪得最脆的是同一批人,真正殊死抵抗的還是那些從來被上位者不當回事的韭菜而已。
“對了,剛說到盧忠朕想起來了。怎麼有些日子沒看到錦衣衛在民間搜集到的言論了?錦衣衛是朕的耳目,可不能壞了這耳目該有的差使。”
錦衣衛是全天下最大的特務組織,無論從哪個方麵講都應該起到為皇帝耳目應該有的作用。但很遺憾,整個明代能夠善終的錦衣衛指揮使都不用掰手指頭就能數出來。
“回皇爺話,這不是都有了內庭專門看民間郵遞信件的,錦衣衛一分為四後也沒有人專門負責這一塊了。要不…奴才問問盧指揮使,給恢複起來?”舒良感覺今日這差當得有些渾了,早知道這麼麻煩還不如在禦馬監跟閹馬打交道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