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門還沒有邁出一步,卻讓這個沒有分寸、不知進退的鎖弄壞了心情。一個丫鬟居然也敢抱怨飯食不好吃,好大的架子。再鎖的裝扮,完全不符合落魄府邸丫鬟該有的著裝,不知情的,不準會誤以為古府多了位姐。

鎖此刻穿的藕荷色緞麵長裙是一個月前從前主那裏求來的。鎖頭上的梅花墜珠金簪是從前主那裏連哄帶求得到的。鎖佩戴的香囊是半個月前從前主那裏不問自取的。而前主是個傻的,被個丫鬟花言巧語地哄騙著,什麼都由著丫鬟,什麼都聽丫鬟的,不知不覺間就疏遠了與親弟、與府上其他人之間的距離。

現在,她青舒作為府上的姐,聽到丫鬟抱怨吃食差勁而出聲警告,這丫鬟不僅不誠惶誠恐地認錯,反過來有質問姐的勢頭,簡直是反了了。現在的古青舒可不是前主那個好糊弄的,怎麼可能由著一個丫鬟爬到自己的頭上,於是一拍梳妝台,用著少女稚嫩而清脆的聲音冷喝出聲,“閉上你的嘴。”

每個時代都有它的規則存在,奴是奴,主是主,現代人都不能公平地做到人人平等,何況是經濟體製不同、政治體製不同的朝代。人心最是難測,她不想死,隻有去適應這時代的規則,學會當個主子,而不是跟個傻瓜一樣讓心懷鬼胎之輩踩到自己頭上,犯和前世一樣的錯誤。

鎖嚇了一跳,似乎從未想過姐會斥責她,不由得扁了扁嘴,紅了眼眶,咬唇不語。

見她如此,青舒更加厭煩她,但忍著沒有繼續發作,放緩了語調,“給我梳最簡單的發髻,磨蹭什麼?還不快點。”她要慢慢來,行事話都要十分注意,省得引起別人的懷疑。

其實,以古府目前的情況而言,她倒是不必太過擔心會被人識破。畢竟,前主的任性妄為和不顧禮教的名聲在外,她不需要在人前扮演循規蹈矩的溫柔女生。目前,她需要防的,隻有貼身伺候她,對前主性情了解甚深且滿肚子壞水兒的鎖而已。

鎖畢竟是鎖,雖然聽話地給青舒梳了頭,但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你怎麼可以斥責我。

青舒垂著眼簾,直到將眼中的寒芒盡數斂盡,這才抬頭,扶著梳妝台站了起來,吩咐道:“去傳話,讓管家媳婦親自熬了藥端過來。至於你,隻管將我的早飯端來。從今往後,一日兩餐你就在廚房和婢子仆婦一起吃,別再搞特殊惹來一堆的閑言碎語。”(注:古青舒的爹武將出身,曾經府上一直一日三餐,後來古府日漸衰落,為節省,便改成現今的一日兩餐。)

鎖張嘴要話,卻對上青舒掃過來的冷眼,驚得她立刻微屈膝行禮,口稱:“是。”

青舒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去吧!”

鎖一臉委屈地咬著嘴唇,退了出去。

青舒麵上平靜,心中卻冷哼一聲,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緊不慢地繞過屏風,踏出內室,穿過外間,掀了門上的輕紗簾子,邁過門檻,站到了院中。她微眯了眼,舉起手,展開掌心擋住射向眼睛的刺眼陽光,感受著陽光照在身上的舒服感,心情不由好了幾分。

站了片刻,她覺得眼睛適應了外麵的光線後,拿開手,睜大水盈盈的杏眸,細細地打量四周的一切。她輕笑出聲,雖然是一座落魄的府邸,但古香古色的景致一樣不少,果然應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之言。

她看著院中的一草一木,盛開的花朵,漆有些剝落但依然堅固的木門木窗,沒有絲毫損毀之處的青磚房舍與青磚牆,還有牆內點綴成風景的圓木柵欄,輕輕地歎息出聲。

前主看不上的,她倒覺得挺好。有府邸可住、有丫鬟伺候,不愁吃穿,有個並不富貴卻家境殷實的未婚夫在,原來的古青舒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竟然那樣糟蹋親爹留下的好名聲,糟蹋自己閨閣女子的名聲,最後得了個十四歲便香消玉損的結局,何苦呢!

人啊,總是掂不清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心比高,折騰來折騰去,最終把自己的命給折騰沒了,何苦!

心比高,命比紙薄。送給原來的古青舒正合適。

但轉念一想,誰不想過上富貴的生活,做個人上人?隻是,做人上人,過富貴生活,不僅要有那個本事,還要有一份能享受富貴的運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