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縱這首題畫詞的詞牌是「卜算子」,詞雖樸實無華,卻將一位深情、專情的女子心思盡皆寫出,滿腔綿綿情思,願兩情天長地久,又唯恐對方負情,隱隱憂愁。
綺綺念著,心裏感受到那詞中女子的複雜情思,不禁幽幽一歎,對李天縱的欽佩之情又添了幾分。原以為李公子心性淡泊,不會執著於世俗情事,豈料是她誤會了,李公子竟是個通曉女兒心思的人!
與綺綺一般想法的,還有司馬浩、梁磊幾人,與那首「山園小梅」所不同,這首詞又是另外一種風格、一種心境,借水寄情,以江水永不枯竭,喻離恨永無絕期,最後一句“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如同讓人聽到那癡情女子的心靈呐喊——守情不移!
這詞不華麗、不著色,卻長於淡語、景語、情語,通篇情意綿綿,清新高致,實在是難得的佳作。
李天縱寫好題款,將羊毫一揮,擲回筆格之處,淡淡一笑,卷起半截衣袖的右手十分自然地拿起八仙桌上那隻綺綺用過的茶碗,抿了一口,滋潤幹枯多時的嘴唇,道:“綺綺小姐,你對在下繪的這幅畫,可還滿意?”
現下誰也不會糾纏於他喝綺綺用過的茶,是否過於無禮了,就連方才滿心嫉恨的林軒,此時都被桌上的畫卷吸引住,恍恍走神。
綺綺被喚了一聲,才戀戀不舍地從畫卷上移開目光,看著李天縱笑道:“李公子說笑了,綺綺能得如此好畫佳詞,還會有什麼不滿意的?”她又往畫卷看去,輕聲讚道:“這幅畫真是讓人愈看愈歡喜呢。”
“喜歡就好。”李天縱微笑道,將碗裏已涼的香茶飲盡,那四瓣香花留於碗底。
綺綺從桌側緩步走到桌子正麵,站在李天縱旁邊,柳眉微顰地觀察著畫中的花,半晌才小嘴喃動:“這花的葉子倒有點像水仙,不過哪會有莛花這麼多朵的水仙?李公子,可否告知綺綺,這畫上的究竟是什麼花?”
司馬浩也點頭問道:“縱弟,為兄與綺綺姑娘一樣,也是從未見過這種花,卻不知是何品種?”
那株水墨花從畫卷裏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頂端兩邊掛滿喇叭形的花,細數竟有近二十朵。李天縱微微一笑,將茶碗放下,道:“這花名為風信子。”
“風信子?”綺綺幾人不解地念了聲,苦思冥想,搜腸刮肚,還是沒有半點頭緒,風信子這種花,聞所未聞!
對於他們的反應,李天縱是意料之中,風信子原產東南歐,非洲南部等地,至十九世紀末才傳進中國。如今不過是十世紀末罷了,新宋人自然不會聽過、見過風信子。
李天縱點點頭:“不錯,正是風信子。”他言罷,便俯身拿起那隻壓在畫卷邊上的玉鹿鎮紙,細細把玩,沒有繼續解釋風信子為何物,惹得眾人心裏癢癢的。
啪的一聲,梁磊合上手中扇,敲著手掌,滿臉急色道:“李兄,你別再賣關子了,快快給我們說清楚這風信子吧!”
綺綺的雙眸中充滿期待,就差要拽住李天縱的衣袖來追問了!
李天縱沒有一點覺悟,依然在上下鑒定著手中的玉鹿鎮紙,嘴裏喃念有詞,似乎在說年代甚麼的。聽到梁磊急問,他很是不奈地抬起頭,望著林軒,驀然滿臉孩子氣,笑道:“林兄學富五車,知識淵博,定然知曉這風信子了,就由林兄來說吧!”
林軒與梁磊他們一樣,何曾聽過什麼風信子,還豎起耳朵準備聽個清楚呢,怎知李天縱話鋒一轉,竟把他也給扯上了!倘若不答,豈不是讓人覺得他見識淺薄麼;但是他真不了解風信子,這讓他如何是好?
受此無妄之災的林軒,當真是啞巴吃黃連了。再看李天縱一臉頑皮之色,還對林軒眨了眨眼睛,叫人又好氣、又好笑,卻偏偏沒有半點厭惡。
“這個,這個……”林軒支吾其詞,目光閃躲,不敢與他人接觸,隻一會,額頭上已經沁出一片細密的汗珠,可見他心中的焦急緊張。
林軒這般表現,早已告訴別人,他不懂!隻是不肯承認,死撐到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