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又從一陣疼痛中清醒過來,滿臉都是汗。她略略鬆開剛才緊抓住的霍嫂的手,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歉意的笑。
“不要緊,我在這兒……”
“喝點雞湯吧,待會兒進產房有力氣……”
“來,把臉上的汗擦擦……”
旁邊的幾張床前,幾位做丈夫的都在小聲安慰著待產的妻子。萱萱扭過臉看了他們一眼,眸子中閃過了一絲羨慕。
正在給萱萱擦汗的霍嫂看到了萱萱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羨慕之色,立時說道:“放心,你的陳督也快回來了。他今天從南邊回來,隻有坐十一點半的那趟147次快車,我剛才從家來時已給歇班的嶽玖姑娘說好了,讓她去車站接接陳督,直接領他到這裏來。”霍嫂是過來人,知道女人在這種時候最需要自己的男人在身邊,別人一百句安慰話頂不住自己男人的無言一望。
萱萱感激地笑了一下,但那絲微笑立即又被痛苦的神色所代替——陣痛又開始了。
萱萱、霍嫂所住的那棟宿舍樓裏今天歇班的幾個女工,這會兒都來看望萱萱。“七指頭”不知怎麼地竟也大模大樣地隨在幾個女工身後,出現在待產房門口。霍嫂一看見“七指頭”便有些惱怒,低聲喝道:“你來幹啥?”
“來看看萱萱。住一個樓的鄰居,這麼大的事,我不來看看不像話。”“七指頭”嬉皮笑臉地說著,目光卻好奇地停在萱萱的臉上。
“滾!”霍嫂低吼了一聲。
“你看你看,咱是好心。”“七指頭”一見霍嫂那豎起來的眉毛,隻得慢慢地轉身退到了走廊上。
萱萱腹中陣痛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了,疼痛終於超越了萱萱的忍耐限度,一向文靜、從不高聲說話的萱萱開始大聲叫喚起來:“媽呀……霍嫂……陳督……小督……”
正當萱萱一聲連一聲地喊著陳督的名字時,一直站在走廊上的“七指頭”推開門叫了一聲:“陳督回來了!”
“噢!”霍嫂一喜,急忙出門去看,果見住院處大門口,嶽玖姑娘正拎著提包快步向這邊走來,身後跟著一個男子。霍嫂臉上浮出了寬慰的笑,然而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終於看清跟在嶽玖身後的不是她熟悉的陳督,而是一個陌生的二十來歲的青年。
霍嫂怔在了那裏。
“霍嫂,陳督哥沒回來。”嶽玖氣喘籲籲地上前說道,“這是勘探隊的小韓同誌,他是來市裏辦公事的,陳督哥托他捎來了東西。”
“這個提包裏的東西都是陳督同誌讓捎回來的。”那個小韓大概以為霍嫂就是陳督家的人,忙上前說道,“陳督同誌原來說好同我一塊回來,車票都買好了。可臨走那天上午,當地山民突然向我們提供了一個新情況,說在深山區發現我們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的那種礦石,也情願立時領我們去那裏看看。當時,其他人都已外出作業了,駐地裏除了司機、炊事員,再就是我和陳督。我是管理員,對勘探不懂。陳督為難了好一會兒,最後把提包交給了我,隨那位山民出發勘探去了。呶,這包裏有好多滋補品,還有,這二百元錢……”
“啪!”不待小韓說完,霍嫂猛地把他遞到臉前的一卷錢打落在地上,同時用腳狠狠地朝那提包踢了一下,氣極地叫道:“我要的是人,是人!不是東西!”
小韓愣在了那裏。
病房裏又傳出了萱萱嘶啞的喊聲:“……陳督……小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