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第十九章七(1 / 2)

班長整整住了一個半月的醫院,今天要出院了。半下午的時候,我們全班八個人都到營門外公路旁的公共汽車站去接他。

公共汽車緩緩停住,班長拎著挎包走了下來。我們八個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的左臉頰,那原來的左耳朵處,隻剩下一道凸凹不平的暗紅色的傷疤。

“班長!”我和“學究”、“提轄”同時撲到他的身邊,“你為救我們……”

“大家好!”他微笑著打斷我們的話——這是我們第一次看見他笑——,一邊同大家握手,一邊用輕鬆的語調說,“我現在以告訴你們,以後我不會再犯聽人講話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跑的毛病了。”

大家都艱難地咧嘴笑了一下。“提轄”拿過班長手上的挎包,我們默默地跟在班長身後走向宿舍。

剛在宿舍坐下,連長來了。他急步走到班長麵前,長久地握著班長的手搖晃著,隨後默默地在班長的床沿上坐下,點燃香煙吸起來。我們都沒說話,也都沒話說,屋裏的空氣顯得凝重。

連長吸完了那根煙,站起身來向著班長說道:“二班長,今晚我要宣布那個決定,就是我去醫院告訴你的那個決定。”

“知道了。”班長的兩腳跟習慣地一並。

決定?一定是給班長記功的決定。他為完成測地任務和救我們三人,失去了一個耳朵,宣布這樣一個決定對他是一個安慰。我忽然對連長產生了一點感激之情。

晚飯後,全連集合。連長走到隊前緩聲說道:“我現在宣布連隊黨支部的一項決定。”緊接著,全連一個整齊地立正。我覺得我今晚的立正動作是入伍以來最標準的一個。連長的聲音有些顫,是的,他一定也很激動,我看得出他是很喜歡景班長的。

連長宣讀:“關於給景樹樁同誌行政嚴重警告處分的決定。”

什麼?我覺得像被人當頭砸了一棒,身子搖晃起來。

“景樹樁同誌,在八月七日帶領全班完成炮群射擊測地任務時,拖延交成果時間五十八分鍾,並違犯經緯儀要裝箱攜行的規定,手抱經緯儀前往測站,致使在身子滑倒時造成儀器中度損傷。為嚴明軍紀,杜絕此類現象生,經研究決定……”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隨班裏同誌回到宿舍的,直至聽到“學究”和“提轄”叫道“這太不公平”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回到了班裏。我把心中的震驚與氣惱化成了一陣怒喊:“人的耳朵都掉了一隻,還要給處分,這是哪裏的道理!要處分就處分我!走,‘學究’,‘提轄’,咱們去問問‘啞嗓子’,他還有沒有良心……”

班長鐵青著臉站在我麵前。“你詐唬什麼?”他低沉地喝問,緊眯的雙眼射出駭人的光,“一個戰士,延誤了軍機,摔壞了武器,難道不該受處分倒該受表揚?你……至今還沒記住那句話!”他指了一下牆上的條幅。

我茫然地望著那個條幅……

班長出院一周後的一天下午,我們從文書那裏獲悉,班長的女朋友要來,她是去看望舅父時順路來隊看看。我們三人比班長還高興。她的到來,對班長將是一個安慰,這些天他的心太苦了——失去耳朵加上受處分。

今天是星期日,我、“學究”和“提轄”執意要同班長一塊去火車站接她,班長同意了。臨出門時,“提轄”突然叫道:“都戴棉帽。”自己首先從床頭櫃裏抽出了棉帽戴在頭上,並放下了帽耳朵。天哪,他這是什麼憨勁?剛進十月,戴棉帽還放下帽耳朵,豈不把人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