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清明節。

宋蘅回榕樹鎮給奶奶掃墓。

從墓園的山路上下來的時候,宋蘅遇到了唐澤川。

“嫂子,怎麼沒有看見盛哥?他沒陪你回來?”唐澤川見宋蘅是一個人,便隨口問。

宋蘅頓了頓,垂眸道:“沒,他最近工作比較忙,抽不開身。”

唐澤川沒有多想,因為手頭上還有事,寒暄幾句後準備告別,宋蘅忽然喊住他。

“川哥,去年我們在聚會上喝酒的時候,你提起賀鵬的事,盛無妄打斷了你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本來想說什麼?”

唐澤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告訴你,你可別跟盛哥說是我說的。”

“嫂子,你還記不記得賀鵬欺負你的那件事?”

宋蘅垂在身側的手不禁握緊。

怎麼會不記得?

當年賀鵬在學校裏出了名的惡霸,仗著家裏在上麵有關係,校領導不敢開除他,在學校裏為所欲為,連老師都不敢管他,大部分學生見了他都要繞道走。

賀鵬不知怎麼的看上了她,想讓她做他的女朋友。

她不答應,賀鵬就一直打著追求的名義騷擾她。

林盛當著很多人的麵,直接修理了賀鵬一頓,賀鵬從此便對他們懷恨在心。

賀鵬打不過林盛,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有一次,賀鵬找到機會讓人把她騙到KTV裏,打算強了她。

有知情的人看不過去,偷偷去告訴了林盛。

等林盛趕到的時候,她正被賀鵬壓在沙發上,校服都被扯爛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林盛發怒的模樣。

林盛如同一頭發狂暴怒的獅子,怒吼一聲,掄起瓶子就把賀鵬的腦袋砸開了花,然後再將他掀翻在地上往死裏揍。

如果不是她及時拉住林盛,賀鵬可能就不止是住進ICU。

“發生這樣的事,領導為了不影響學校聲譽,選擇息事寧人處理,各打五十大板,給那王八蛋和盛哥各一個記大過的處分。

有其父必有其子,賀鵬他爸不僅不覺得自己兒子有錯,還覺得賀鵬吃了虧,不肯放過盛哥。

他爸利用手中的權利向校領導施壓,讓學校開除盛哥,還想把盛哥以故意傷人罪的名義送進監獄。

林阿姨不想讓盛哥的人生就這樣被毀了,隻能聯係盛家人。

盛家人答應出手幫忙擺平賀鵬他爸,但前提是盛哥得同意回去做盛家的繼承人。”

“嫂子,你可別怪盛哥瞞著你,他不想讓你知道,應該是怕你會因為這個感到內疚。”

聽完唐澤川的話,宋蘅恍惚了好一陣。

最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山的。

看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她隻覺得內心一片荒涼。

她一直以為,林盛當初回盛家,真的是林盛臨行和她說的那個原因:他想得到更好的資源。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覺得,在林盛被催眠失憶變成盛無妄這件事上,她沒有任何責任,也不該原諒盛無妄對她犯下的錯。

可事到如今,她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那個深情溫柔的少年是為了保護她,才變成了後來那副狠厲薄情的模樣。

她也終於理解,為什麼盛無妄恢複記憶後,一直偏執地不肯對她放手。

如果是她,她也會不甘心。

他當初是為了保護她才變成了後來的模樣,可最後塵埃落定,她卻說不要他了。

他那樣執著的人,怎麼可能甘心?

可最後,他還是放了她,和他簽了離婚協議書,給她自由……

她把他的少年弄丟了。

宋蘅漫無目的地走在榕樹鎮的大街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家她和盛無妄曾無數次路過的婚慶店。

看著櫥窗裏的婚紗,宋蘅的腦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起曾經和盛無妄在一起的畫麵:

十四歲的她豔羨地看著櫥窗裏的婚紗。

十六歲的盛無妄一隻手提著她的書包,一隻手曲起敲了敲她的頭,鳳眸好看地眯起,“現在想還早,等你長大以後嫁給我時才可以穿。”

她整張臉瞬間爆紅,結結巴巴,“誰、誰說要嫁給你?”

他壞笑著湊近她,“不嫁給我嫁給誰?嗯?”

……

宋蘅終於忍不住慢慢蹲在了地上,把頭埋進了臂彎裏,肩膀無聲顫動。

她突然很想去找盛無妄,可她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了。

她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