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行過不遠,是在道路的前麵,霧薄遠路慢慢可以望見要人把守的東門城樓了。
眺望青峰煙掩,浮雲往來連天。風驅急雨灑高樓,雲壓輕雷殷地聲。見不到池塘水滿,林陰山澗青草滴翠。
許渭輕兩人趟過了越發渾濁的道路,不待倆人望東門進去,便是讓城樓下麵,草棚裏麵老伴兒夫婦二人給叫住了。老婦人見得不遠辨認出了是這兩人,拍了拍老伴兒大腿坐起身來,拿了一把“油紙傘”,走到草棚邊上對那二人招手喚道:“別往城裏走啦,如今咱這城門是讓官老爺們給封住啦……進不去的!”
老兩口一前一後,老漢有些胡子拉碴,布條綁著灰白的頭發,布衣寬鬆,稍微裸露胸口,卷著的袖口手臂也是垂下,見著倆人趟了過來,胡茬緩動說道:“還是快些進來吧。咱們這眼前時候,保準是進不去了。這雨下得也大還不知道有沒有時候停呢,恁倆之前把傘讓給了咱,如今眼看著都快在外邊身子骨淋得沒口熱氣了都,這年頭得啥也不能得病啊。趕緊進來,趕緊進來。”
劉新倆人不用多瞧,一眼看過來這路邊不大一個遮陽躲雨的草棚子,要再算上眼下這才進來的兩人,跟著坐在了地上,也得有上個十來人了。如今大爺大媽由於方才出來接了兩人,老漢也是沒想到留下一人也好占著地方,守住還算靠裏一點的一畝三分地,現在倒好了,盤腿坐到了棚子邊上,可算是能真切體會得到,清泉腳邊兒流,滿臉斜雨的“山水意境了”。
許渭輕劉新兩人前後隨著二老找地方坐下,肩膀上麵一直扛著的鋤頭鐵鍬頭上,滿是泥漿也就不好現在就交給老人拿著了。
於是便就斜放在了草棚周圍綁著的棚杆外麵,鋤頭朝外落地,木柄斜著靠裏。隨著兩人盤腿坐下,木柄放穩伸進了草棚裏麵,眼前既是幹淨的便就不好再染了雨漿,隻要把鐵鍬和鋤頭上麵的泥土,衝刷幹淨便了。
劉新如今渾身濕透也沒聽別人勸說,自己倒是擼了擼袖子,口裏說著,“沒事沒事。”便就倚靠在了斜放著農具的棚杆上麵。
許渭輕盤腿坐下,問老人說道,“王大娘,咱們這城裏應該沒啥大事吧。您二老有沒有今天還沒工夫下地的時候,聽說出啥大事了呀?”
老婦人搖了搖頭,對老頭子說:“誒…老頭子,咱們出門兒的時候還好好的呢。這剛才下著個大雨變小雨,打傘進城的時候把門的一群長官,都是跟咱們說的啥事兒來著?”
王老漢皺眉講說:“人家當官的哪裏有閑工夫跟咱們這些老百姓閑話這麼多呀,不就是說眼下不準再讓任何人出城進城的嘛。這如今還下著個雨,能有個歇腳的地方就不錯啦。”
老漢說完,許渭輕覺著沒什麼,這城裏大人們的心思和要做什麼不做什麼,哪裏還要專程傳話呀。這今天有個落腳地就不錯了,隻是自己低頭看見了,盤腿而坐的劉新雙腳赤裸、偏頭看了眼左右說道,“劉大哥今天真是對不起,眼看著我們就快要到城裏了,卻是還把你的一雙好鞋子弄丟了。”
劉新背部倚靠著棚杆兩把農具的木柄剛好,斜靠在他的頭頂,棚外是有春雨斜來卻被背影遮蔽了大半,“你小子要不出去看看,外麵棚子邊上的那兩坨‘泥丸子’是啥?”
王老太太不想看到小的讓人給欺負了,對劉新說道:“你這當大哥的如今家裏不見親鄰,更是就隻剩下你們兄弟倆了,咋個就不知道讓著點弟弟呢。”
這一次倒是沒讓劉新自己跳出來掰扯清楚,許渭輕爭先跟老人解釋說,“那個王大娘……我和劉大哥其實剛認識也沒多久……”
老人家離近聽說張口啊了一聲,然後濕毛巾捂住了半張顯得更加消瘦膚黑的麵孔,棚裏眾人話音靜默,各個轉頭啥逛了一眼這邊,隨後這才又有些鬧哄哄了起來。
劉新說道,“您還說呢、老大姐、看看我這都多大歲數了,回頭再看看這小子。我要是有上一個閨女,倆人打小的時候都能定上個娃娃親了都。”
許渭輕講道,“劉大哥您這樣說好像……不太好吧?”
劉新自己擺擺手,“這不就是打個比方嘛。要是說得不大誰信啊。”
王老漢對老婆子拍拍手,然後講說:“你也不想想人家一個姓劉,一個姓許的他能是一家人嘍?這以往坐在地頭上吃的饃饃裏麵兒不熟就不說了,現在人老嘍…這自己耳朵也不好使了。唉,別往心裏去哈。”
劉新講道,“老哥您瞧您說的,俺倆難道還能真不懂的個,四六不成?”
許渭輕跟老婦人靠得最近,悄悄問道,“王大娘、我倆是不是說錯話啦?我怎麼覺著大爺有些生氣了呀。”
老人跟這孩子,亦是悄咪咪解釋講道:“咱們別理他這老頭子,這人就是歲數越大心眼兒越小,再說了我又有哪次的白麵饃饃,沒蒸好呀!?小心眼兒得很。你還記得剛才俺倆出來叫你們進來的時候不,也就是領著你們回來的時候,咱們原先早早來到提前占好的靠裏邊的那個位置讓旁人給占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