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在空中飄蕩,棺木前的火盆,舔舐著孝子扔進去的紙錢。

火苗將在場人幹癟的臉頰,映出紅潤的色澤。

“木奇,你阿娘臥病這些年,你和阿芸所盡心力,大家都看在眼裏,莫要太傷心了。往後,會好的。”

陶山眉心打成結,安撫的拍在木奇肩上,像是在勸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陶桃和木奇婚期近在眼前,卻碰上木奇母親過世,叫他這個做父親的如何不憂心。

“我阿娘她含辛茹苦,將我和妹妹養大,連一天好日子都沒過。”木奇的聲音哽咽,早已嘶啞。

“這天殺的旱災……我娘……我娘是被活活餓死的!都是我沒用,連阿娘的一口飯食都不能供應!”

說到這兒,一向沉默寡言的漢子,雙手捂著臉,崩潰的痛哭出聲。

他身側的少女,用袖子抹幹淨臉上的淚痕。

因為哭得太久,淚嗝打的停不下來,抽噎道:“阿兄,你別…嗝…這樣,是…是芸娘幫不到你,嗝…芸娘拖累你了。”

要是她身體好些,能出去做工。

阿娘也不會因為舍不得吃東西,活活餓死。

都是她,連累了阿娘阿兄。

陶山也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意有所指的說:“振作起來,還有人需要你的照顧。”

他指的,除了木芸,便是陶桃。

隻可惜,木奇的關注點,並未留意到他話中的深意。

通過陶山的提醒,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阿叔,我的母親剛剛過世,身為人子,實在無心操辦婚事,我和陶桃的事兒,便算了吧。”

旱災當前,雖說他不用守孝三年,但一年總是要得。

莊戶人家,沒那麼多講究,退婚後,陶桃也能找到更合適的男人。

陶山說不心動是假的,但這話由木奇主動提出,他若是毫不猶豫答應,顯得他陶家多麼勢力一樣。

備嫁這半年都等了,再等個一年半載,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打定主意,陶山一口回絕了他退婚的要求,當即表示待他孝期過後,親自為他們舉辦婚禮。

————

又是一年時間。

祭祀日子臨近,木奇這段時間,都在工作房裏,捶打、洗練新到手的牛皮。

隻可惜,這牛的年紀太大,皮子早就沒了韌性,又是死後剝皮,被損壞了不少。

即使他小心謹慎,也不可避免的在皮子上弄出裂紋。

刻刀在前幾天做好的皮料上,小心的劃出皮影雛形,看著細節又一次斷裂。

他頹然的癱倒在椅子上。

“篤—篤—”

敞開的木門,被人扣響,陶山慢吞吞踱步進來。

他的頭發已經全白,整個人不似四十幾的漢子,到像六七十歲的老翁。

他雙手顫抖,自身後的背簍中,掏出一個布口袋。

口袋還滲著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陶山顫顫巍巍的扶著桌子,開口道:“最近的傳言說,這些年大旱,都是我們皮影製造太粗陋,引得上界不滿。所以前些年的祭祀求雨,才會失敗。”

他的聲音很小。木奇知道,他並沒有責怪自己手藝不精的意思。

但作為本村唯一的皮影師傅,那些粗陋的皮影確是出自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