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淒雨中的末路英雄(2)(2 / 3)

歲杪,孫中山繞道上海和日本後,姍姍抵京,但已病入膏肓,而且,為“善後會議”事與老段公開反目!善後會議如期召開,其間,孫氏辭世,兩個執拗的人終沒再度見麵——民國元年(1912年)孫應袁世凱之邀北上時,段曾陪袁見過孫中山。

自南京政府取代了北京政府之後,國民黨人對老段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裏沒去探望中山先生頗感憤然。其實,從禮節上講,老段所為無可厚非。按官場規矩,客人先要拜主人,然後主人才能回拜客人;你不先來看我,我就不能給你洗塵,這叫“行客拜坐客”。更何況段氏正以“臨時執政”名義行國家元首職責,對待比自己年輕的盟友,更不便破此規矩。

為了接待孫中山這位國內最有分量的在野政治家,老段安排得夠周到了!孫氏乘船抵達天津港時,他派許世英、葉恭綽專程在碼頭上迎候。12月31日,孫之專列抵達北京時,他派長子段宏業為代表,與許世英等在京閣員共同在正陽門火車站熱烈歡迎之,各界代表更擠滿車站內外。第二天,即西方人的洋曆年,他又讓段宏業代表自己,和執政府秘書長梁鴻誌一起到北京飯店,向下榻於斯店的基督教徒孫氏夫婦祝賀新年。原定由他為孫舉行的盛大歡迎宴會,因孫的病情加重而被迫取消。孫中山到協和醫院做手術之前和之後,他都派擔任陸軍總長的前妻弟吳光新及侍衛武官代表自己登門探望。聞孫中山已處彌留狀態,他又安排全體在京閣員趕到距執政府不遠的顧維鈞家,一一向住在那裏的孫先生握手訣別。從禮節上講,這位臨時國家最高領導人做得無可挑剔。

隻是,功虧一簣!孫氏發喪那天,他本應出麵扶柩執紼,以示尊重故者兼安慰生者。但出於某種考慮,他最終沒出現在中央公園的公祭現場,且借口極其“小兒科”:腳腫得穿不上皮鞋了!這自然極大地惹惱了國民黨人。

段、孫的真正過節,在於“善後會議”與“國民會議”之爭。結果,老段力主的善後會議遭到了孫氏的抵製,國民黨則自行操辦了國民代表會議。因對方的抵製,誰也沒達到預期的目的,誠所謂兩敗俱傷。

如此一來,老段也就始終沒登門看望病中的國民黨總理,並拒絕為其送葬。

解鈴還須係鈴人。抵達“黨國”之都後,老段主動要謁中山陵,以借機向故人及國民黨致歉。蔣氏豈不喜出望外?他向以孫總理最忠實的信徒自居,聞此請求,趕緊叫上中山先生的獨子、行政院院長孫科,和軍政部長何應欽上將,當然還少不了他的優雅而得體的夫人,親自陪老段去了中山陵。

祭禮如常,但各人的心事誰都清楚。

之後,蔣介石很周到地請老師在南京和上海兩座城市中任選一地定居。低調慣了的老人不愛熱鬧,不愛待在首都與國民政府的軍政要員們應酬,便選擇了上海。

於是,就有了我前麵看到的那所豪華的花園洋房。

段祺瑞入住上海後,很快有《申報》記者登門采訪。談及時局,老人如是作答:

日本暴橫行為,已到情不能感、理不可喻之地步。我國唯有上下一心一德,努力自救。語雲:“求人不如求己。”全國積極準備,合力應付,則雖有十日本,何足畏哉?

這就是一直被罵為“親日派”的北洋老人交給國家的一份政治答卷。合格乎?

國民政府送給段祺瑞居住的這座前法租界裏的花園洋樓,最早是一位德國富商的豪宅,後被晚清大官僚和大實業家盛宣懷購得,但似乎手續不完備,故給後人留下了麻煩。盛宣懷過世後,此房便因涉嫌“非法交易”而被上海當局查封,是否與盛氏在前清時的政敵、當朝大總統袁世凱有關,尚不得而知。其子無奈,隻得將其轉讓給了一位叫陳調元的將領。這位陳將軍也是當年保定的學生,後逐級升至師長,段執政時提拔他為軍長兼督辦(省長),後率部投降國民黨,曆任國民革命軍的軍團總指揮、安徽省長、山東省長,時任國府委員、軍事參議院院長。將德高望重的芝泉老安排住在北洋舊部的房子裏,想必既是國府的意思,也是陳上將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