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修士們都震驚地看著迦樓羅和這隻神鳥之間稱得上是親昵的動作。

鍾無名剛剛站得離迦樓羅近,新換上的金竹黑袍衣擺處又破了個洞,不過她毫不在意,隻是仰頭關切著上空的動靜。

無極道人也隻是站在主台之上觀望,從神鳥出現到飛來山海峰上他都沒有出過手,望向這隻神鳥和迦樓羅的眼神甚至流露出絲絲的懷念。

謝尋幽站在無極道人身旁,這會兒也露出些微的震撼。他能看見這一隻金翅大鵬能量純粹到了極致,沒有絲毫的雜糅和汙濁,赤誠而熱烈。

它散發出來的光芒甚至有著淨化的力量,驅散所有的汙穢與肮髒。

謝尋幽看見台下甚至有些人疼得狼狽地在地上打滾,絲絲縷縷的濁氣從他們身上被蒸發出來,而後在這烈陽般的光照之下灰飛煙滅。

無極道人開了口:“尋幽,記住這些人背後的宗門,入門大比後立馬帶人去調查。”

他眉眼淩厲:“這修真界如今真的是烏煙瘴氣。”

當真以為他們這些老家夥不管事了。

謝尋幽垂眸稱是。

迦樓羅輕輕拂過神鳥臉上的金色羽毛,而神鳥就這麼在空中懸停任由他觸碰,一雙如金輪般的眸子溫柔地看著他,像是在照顧著族裏最受寵的小輩。

迦樓羅知道這並不是一隻真正的金翅大鵬,它雖然華美又威嚴,渾身上下都散發出金翅大鵬獨有的威勢,但它並沒有肉身,整個身體隻由能量構成。

他想起很久之前父親跟他提過一嘴的族中聖物。

他們金翅大鵬一族的聖物和其他那些族群的不同,不是什麼至尊的法器,珍貴至極的寶物,而是一塊英魄。

父親說這塊英魄由千千萬萬金翅大鵬族人的魂魄組成,英勇的族人們的魂魄會在犧牲之後進入英魄裏。

這塊英魄承載著他們金翅大鵬一族至高無上的榮譽!

迦樓羅看著眼前這隻由族中無數英魂凝聚而成的神鳥,一時間沒法描述自己的感受。

無比想要靠近的親切,隱隱約約的自豪感裏卻夾雜著那股子近鄉情怯,和當年眼見著族人死在自己麵前的悲憤,一切的一切都糅雜成內心的千回百轉,五味雜陳。

迦樓羅看見眼前英魄化成的神鳥忽然扭頭從身上啄下一根羽毛。

他微瞪著眼,看著這根羽毛化作流光盡數彙於他眉心之中。

他突然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像是靈魂離了體,進入另外一個空間。

他撥開眼前的濃濃大霧。

卻在下一瞬愣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看見了他們金翅大鵬巨樹成堆鬱鬱蔥蔥的族地,而這片寶地早在很久之前就被龍族毀於一旦。

他從未見過如此溫和的太陽,暖陽之下,早就死去的族長爺爺坐在樹下悠悠的欣賞著自己閃閃發光的各式收藏品,被龍族抓住不願投降而自爆的小叔正沒個正形地躺在巨樹的枝椏上晃著腿。

迦樓羅的眼眶在看到不遠處那兩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時,止不住的泛紅。

他像根樁子一樣呆立在原地,看著他朝思暮想的父母朝他逆光而來。

父親還是那一臉溫和的模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母親拎著她那杆長纓槍,同樣笑得燦爛。

桀驁如迦樓羅,在父親伸手替他整理有些淩亂的衣領時,沒忍住一把抓住了父親的手臂,哽咽道:“……怎麼現在才來啊。”

我找你們找了好久啊。

久到成了狠狠紮進心裏的一根尖刺,每每回想起都會引起針刺一般的疼。

母親帶著些繭子的手將他的頭發揉得像個鳥巢:“好久不見啊,兒子。”

“你這紅毛還蠻好看的嘛。”

父親微彎下腰,用手背抹了一把迦樓羅泛紅的眸子,輕柔道:“怎麼了?在外麵受委屈了?”

迦樓羅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耷拉著眉眼點了點頭。

他母親聞言抬起她那把長纓槍,鋒利至極的三棱刺在陽光下閃著攝人的寒光:“那你娘我這就替你討回公道!”

“別!”迦樓羅伸手一把拉住風風火火的母親,“……你們別去,我會自己搞定的。”

他神情隱忍,抿著唇最後還是開了口:“你們再陪我一會行嗎?”

“讓我再多看你們幾眼,行嗎?”

迦樓羅小時候就是個無法無天的紈絝,每每和父母爭執,從來不肯向他們低頭,此時挽留的話卻脫口而出。

父親和母親相視一笑,這孩子倒是長大了。

父親眉眼微彎,耐心地同迦樓羅道:“其實我們一直都在。”

他指尖朝下指向地麵:“在這裏。”

而後又輕輕指向迦樓羅的心髒:“也在這裏。”

你目之所及,思之所向,我們一直都在。

他緩緩道:“所以這回就讓我們替你討個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