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無名持劍和梅問情懸在半空上,她看到塌了的擂台也有點懵。
豆腐渣工程啊這,咋這麼脆皮?
鍾無名內心驚恐,臉上卻沒變化,悄悄抬眸朝無極道人那邊看過去,害怕無極宗這回要她賠錢。
雖然她最近也有了一些積蓄,但是賠錢是絕對不可能的,要怪就怪這擂台太垃圾了!
所幸他們臉上除了有些微震驚以外,並沒有要問責的神情。
隻見朝霜雲一張冰山臉麵無表情,隻是動了動指尖,碎了一地的石塊緩緩浮起,而後重新拚好,嚴絲合縫地接在了一起。
擂台轉瞬間便恢複了原樣,看不出一點被毀壞過的痕跡。
又一顆晶石從地底上升起,而且所含的能量顯然要比剛剛的那顆要渾厚,所發出來的屏障比之前堅固了不少。
鍾無名見狀落了地,刷的一聲把素霽劍插回劍鞘,她一身純黑衣袍在烈日底下卻像是那些身著明亮衣衫,騎馬倚斜橋的少年,顯出十足的疏狂來。
“起劍輕緩如山間小溪,而後彙成江河,明月照大江意境曠闊,最後飛流直下一瀉千裏,蕩滌一切阻礙。”
“或者最後一步你也可以理解為濤濤巨浪,裹挾驚天之勢,席卷一切。”
鍾無名拍落衣袍上不小心沾上的粉塵,隨後看向梅問情:“這就是驚濤駭浪。”
這就是鍾老頭曾經同她說過的。
梅問情顯然還有些發愣,她抬眼看向麵前的鍾無名,陽光將她的眸子映照得璀璨,融化了那層深冰。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突然有種想要撕碎身上這件輕薄而精致的合歡宗弟子服的衝動。
她一直都不想當什麼合歡宗的弟子,也不喜歡修習魅術,更不願意去當什麼鼎爐,用自己的身體去交換好處。
可當年他們沒有辦法,隻有加入合歡宗,兄長的病才能被治好,魅術也沒法不修行,否則他們隻會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任人擺布。
她之所以想要成為劍修,大概是因為一位劍客。
幼時他們早早失了母親庇護,在一個荒年裏被人強行拐走,途中遇到了一個劍客,將他們救了下來。
這人沒有修為,隻是個凡人,卻有一手精妙的劍術,甚至將那個人販子拉來的築基期修士給打跑了。
還給他們買了吃的,買了新的衣物。
一時興起還教了她幾式劍招。
他瀟灑不羈,生性自由,像把劍一樣好似世間萬物都不能阻擋他的步伐,卻又帶著凜然正氣,有著一副極好的心腸。
可那人沒有停留多久,大概是個浪跡天涯的劍客,幾天後就和他們告了別,臨行前還不忘給他們留下了充足的銀子。
好似也是這樣的一個豔陽天,那人背上一把纏滿布條的劍,手上拎著酒壺,邊喝著酒便放聲高歌離去,肆意又瀟灑。
從那天起,梅問情就想要成為一名像他一般的劍修。
可是世事無常。
沒能如願。
她長大後也見過不少劍修,可她沒能在他們身上找得到當年那位劍客的影子,甚至很多劍修在看著她的時候都會不經意間露出垂涎的神色,猥瑣得讓人作嘔。
於是她安慰自己也許做了劍修也好不到哪裏去,但有時還是忍不住想,自己要是成為一名劍修,是不是就能用手裏的劍為他們殺出一條活路來。
可現下她看見眼前劍心通透,身上好似發著光的鍾無名,莫名同她記憶裏那位劍客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劍招,隻有真正地立於它麵前才能體會到它的威力。
她記得劍客擋在他們麵前,對著那個趾高氣昂的築基期修士也全無懼色。
這修士是個劍修,見劍客隻是個凡人卻敢不將他放進眼裏,惱怒地舉劍就施了個絢麗的劍招。
這劍招在當年的梅問情眼裏簡直帶上了毀天滅地的威力,劍光繚亂,劍勢驚人,可擋在他們麵前的劍客,就隻是用了一劍。
一劍就將這個修士的上品寶器靈劍給斬斷,他用的還隻是把凡劍。
就和鍾無名一劍劈碎了擂台一般。
極其純粹,極盡鋒銳的一劍。
梅問情低頭看著自己還在顫著的手,她眨了眨眼眸,眼裏的寒冰化作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