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那不過是煉藥房燃起的一點火花,卻以燎原之勢將整個神醫穀燃燒殆盡。
蘇沐玲是神醫穀穀主的女兒,她那時偷溜到外頭的街市上去玩,誰知回到神醫穀卻見到了這麼一幕。
滔天的火光中,到處都是神醫穀弟子們的慘叫聲,昔日看起來安靜又祥和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此刻房子倒塌,河水染紅,濃重的黑煙讓人看不清前路。
如同煉獄。
蘇沐玲捂住口鼻,強壓下內心的驚慌,衝進濃煙裏想要找到自己的父親。
也不知道是這煙太過嗆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她的眼睛止不住地流淚,還算好看的臉被煙熏得黑糊糊一片。
她循著慘叫聲顫著身子走過去,心跳如雷,手裏緊緊捏著幾根銀針。
卻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幕。
她的父親被殘忍切掉了四肢,做成了人彘,就這麼被一把純黑色巨劍穿膛破肚,挑在半空中。
蘇沐玲眼睛瞪大,尖叫一聲:“不!!!”
她一下子就被抽走了力氣,癱軟在地,驚愕地與那個凶手對上了眼神。
顧行舟披頭散發,過長的頭發就這麼任由它拖在了地上,他冷峻的臉上染了大灘的鮮血,那眸子也是通紅的血色,看起來纖細易折的手上卻拿著把漆黑的巨劍。
這劍的劍身寬極,甚至更像是一把鋒利的大刀,劍柄之上雕刻的是猙獰的邪獸頭顱,邪氣四溢,連同顧行舟整個人都顯得妖異起來。
他身後浮現出無數奇怪的人形虛影,有老有少,沒有五官,手腳像是在拚命地掙紮,有些的手緊緊捂著空白的臉,彎著腰像是在尖叫,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單是看他們的動作就可以體會到他們現下的絕望。
那些虛影幾乎遍布了整個山穀,於濃濃黑煙中穿行,一邊無聲嘶吼著,一邊將四下逃竄的神醫穀弟子撕碎。
詭異至極。
顧行舟血紅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他衣衫破碎,赤著的腳沾上了髒汙,一把將神醫穀穀主的屍體甩開,朝蘇沐玲一步步走過來。
他的腳好似還在滴血,而他卻恍若未覺,走過來的時候留下一路血跡。
陰冷詭譎到了極點的氣息朝蘇沐玲席卷而來,她眼淚鼻涕止不住的流,帶著一股子鐵鏽和煙灰的味道。
她什麼都沒了,也不怕死,就這麼聲嘶力竭地朝他喊:“顧行舟,我殺了你!”
她飛撲上前,手裏幾根銀針飛射而出!
可銀針被繞在顧行舟周身的虛影盡數攔下,而蘇沐玲也被他一腳踹飛出去。
天地在她眼裏翻轉,她猛地砸到一塊石頭上,脊背撞得生疼,而後陰冷的氣息瞬間鎖定了她。
唰的一聲。
顧行舟把純黑色的巨劍架在了她脖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劍鋒幾乎貼到了她的項頸之上,冰冷至極,蘇沐玲渾身汗毛立起,呼吸急促,任哪個人在這樣近在咫尺的死亡麵前都會止不住地恐懼。
顧行舟卻在下一秒收回了劍,緩緩道:“我不殺你。”
隻留下這麼一句,他轉身離開。
上湧的怒火一下取代了蘇沐玲劫後餘生的慶幸,她指著顧行舟吼道:“你個賤人!”
“你個下等的仆役!奴隸!怎麼敢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罄竹難書的惡事來!”
“我神醫穀懸壺濟世,行善無數,凡人修士受我等照拂良多,卻出了你這麼一個白眼狼!忘恩負義!”
蘇沐玲是認得顧行舟的,畢竟半年前她偶然碰上顧行舟因為做了錯事正被師兄們懲處,打得鮮血淋漓,那時還是她求的情。
她之前沒怎麼見過這個仆役,問了父親,父親隻道是很多年前被救回神醫穀的,以前都在養病,身子好健全了才讓他出來幹點活。
蘇沐玲看著眼前這個人,明明受了他們的恩惠,卻拿起屠刀將他的恩人們屠戮殆盡。
她胸中怒氣化作衝天怨恨,咬牙切齒地咒罵:“我咒你不得好死!”
顧行舟往前走著,身上的血還是在滴,他忽然回首朝蘇沐玲再次看過來,那雙猩紅眼眸好似在對視的那一瞬間將她看透了。
蘇沐玲在他的注視下有種無所遁形之感,她下意識瞥過頭。
聽見顧行舟冷淡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還是在掩耳盜鈴?
作為神醫穀穀主的女兒,你真的對神醫穀幹下的那些事一無所知?真的就那麼輕易被你父親和師兄師姐拙略的演技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