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朵像是聽不見了,他能看見無數炸開來的驚天動地的法術,能看見自己身上過於繁重的衣飾,能感覺到地麵上傳來的震動,可他的世界沒了聲音。

謝尋幽麵前的一切像是一場誇張的默劇。

直到他朝深淵之下看過去——

見到了那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戴著麵具的鍾無名。

一根觸手從上往下捅穿了她的胸膛,滾燙的鮮血從她體內噴濺而出,像是豔麗妖異的花。

她不斷往下墜去,麵具早就碎了,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來,漆黑的眼睛無神的睜著,臉上卻沒有什麼痛苦的神情。實際上她也不會有任何的情緒。

她像是那些被劈碎的山,像是摔壞的玉,像是被人們打碎的神像,沒有任何掙紮的,永墜無間。

謝尋幽瞳孔驟縮,血液瞬間凝固住了,心髒仿佛被人用力捏碎,而聲音也爭先恐後的擠進他的耳朵。

尖銳的嘶吼聲,針劃一般的囈語聲,幽暗的呢喃聲齊齊在耳道裏炸開,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自己發出了這些驚叫聲。

他眼睛瞪得很大,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個墮進深淵的身影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無名,無名,鍾無名鍾無名鍾無名!!!

謝尋幽衝著深淵一躍而下!

意識卻再次被扯拽著穿越萬年光陰,回到了當下時分。

謝尋幽尚未睜眼,近乎驚恐的叫喊了一聲,“鍾無名!”

而後被大力的擁入一個滾燙的懷中。

“我在。”

謝尋幽緩緩睜眼,大口地喘息,胸膛不受控製地起伏。他的腦袋被鍾無名緊扣在她的肩上,意識也漸漸回到了當下——他們正深陷在一個大坑裏。

“我在呢,別怕。”鍾無名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謝尋幽出聲,又開口安慰道。

謝尋幽渙散的瞳孔漸漸恢複原樣,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的胸前好像被什麼東西浸濕了,溫熱的,帶著溫度,沿著他的衣襟緩緩滲進去。

鍾無名腰身微彎,就用這樣的姿勢,以身軀為屏障,在這道劫雷裏死死將謝尋幽護在懷中。

現在她一手扣住謝尋幽的後腦勺摁在自己的肩上,謝尋幽被她抱得幾乎動彈不得,隻能看見他們位於的這個深坑上頭那一圈圓形的天空。

謝尋幽發現鍾無名的身體有些抖,“無名,你怎麼了?”

鍾無名一手扣著謝尋幽腦袋不讓他回頭看,一手死死的撐著地麵,鮮血從她的身體各處蔓延而出,在謝尋幽沒能看見的地方彙成了小小的血泊。

她腦門上的血順著鼻尖滴滴落下,臉上滿是血跡,卻隻是道,“沒事……沒事,我緩緩就好了。”

謝尋幽自然不是個傻子,他抬手往鍾無名身上的衣袍探去。

鍾無名的衣袍是黑色的,沾了血也幾乎看不出來,謝尋幽隻覺得手上摸到了黏膩的溫熱液體,抬手一看,都是血。

謝尋幽眼眶發紅,心髒像是被揉成一團的廢紙,皺巴巴的疼。

他哽咽道:“鬆手,無名。”

鍾無名好似也到了強弩之末,眼前一黑,一下子脫了力沉沉栽倒在謝尋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