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們發現隻要出了他們這片地區的人都不會再回來,直到有一天——好些個人親眼目睹了一個離開他們這地方的人變成了一棵樹。
這人本也想離開此地去更富裕的地方尋條出路,結果走到半途上,足底生根——是真的生根,無數樹根從他的足底和小腿處冒了出來,他尖叫著,身上的血肉化作樹幹,緩緩長出枝條和樹葉。沒過多久就成了一棵永遠都佇立在那裏的樹。
這時人們才驚覺他們附近多了不少一樣的樹木。
這裏成為了囚牢,將他們這群不死的人困在了這片貧瘠艱難的土地上。
他們都說這是妖怪的詛咒。
重樓本也以為月諦霜已經死掉了,卻於某天在集市的一個隱秘鋪子裏頭看到了熟悉的肉塊,經常有人悄悄摸摸去買。
在幾乎所有東西吃進嘴裏都沒有味道時,這肉是唯一能吃出滋味來的。
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清楚當年那個妖物沒死,被劉義雲等人囚禁著。
這裏的人將這個可憐的樹妖當作那些圈養起來的家畜,吃著他的血肉竟達百年之久。
*
故事告一段落。
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幾個無極宗弟子在後邊悄悄抹淚。
鍾無名忽然開聲,打破這詭異的安靜,“阿幽,你知道百年前這裏的旱災是怎樣造成的嗎?”
謝尋幽站在重樓身邊,低頭想了一下,“我記得那時應該是這附近的靈脈被抽走了,當時的影響範圍很廣。”
他篤定道:“抽走如此龐大的靈脈絕非一人所為,若不是自然變遷就是一個組織謀劃所為。”
鍾無名點了點頭,看向不遠處的劉義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或者說,你認不認罪?”
劉義雲甩開旁人扶著他的手,突然笑了起來,捧腹大笑,“認啊,我怎麼不認?”
“我不早就說過我罪該萬死了?”
“可是!”他突然看向鍾無名,眼睛瞪著,“如若你是一群人的首領,隻要去犧牲一個同你們無關緊要甚至種族都不同的人,就能救上很多人,你怎麼選擇?!”
“你們這些仙人,有見過我們的苦難嗎?我們這些凡人就好似天生就是來給你們這些天之驕子當陪襯的,我們越慘便顯得你們越優越。”
“你見過饑荒是什麼樣的嗎?你見過那些饑不果腹隻能易子而食的災民嗎?你們他娘的甚至都不清楚旱災會毀掉我們的糧食!”
“我們能有什麼辦法?!都知道‘倉稟實而知禮節’,可是我們連一口吃的都找不到,哪怕是土!你又憑什麼讓我們‘知禮節’?”
他這話不可謂沒有道理,可偏偏是同鍾無名在講——這個幼時流浪多年都快要包漿的老油條。
她隻是笑了笑。
“劉兄很聰明啊,懂得避重就輕。”
“可惜我幼時當流氓慣了,現在也還是這個作風。”鍾無名站起了身,拍了拍衣袍上沾的塵土,“流氓嘛,主打一個隨心所欲。所以我就是不聽你這話怎麼了?”
劉義雲氣急:“……你!”
鍾無名短促的笑了一聲,“你怎麼不說當年帶回來的商隊為什麼不願給這些災民分發物資而偏偏要殺掉一個妖?你怎麼不說為何要以如何殘忍的方式去對待一個對你們有恩的人?你怎麼不說剛剛的那個異變的人犧牲得很值當?!”
“你的話說得的確是大義凜然,可是藏在這些大義凜然背後的皆是私欲和貪婪!”
鍾無名有些倦了,扭頭看向謝尋幽,“阿幽,咱們把鑰匙給出去吧。”
那顆水晶重新回到了重樓手上。
劉義雲緊接著也撕破了臉,“都給我上!”
旁邊那些人就像是被控製的木偶一般悍不畏死的朝鍾無名等人衝了過去。
場麵再度混亂起來,鍾無名突然低頭歎了口氣,看向那邊那個被束縛著的樹妖,開口道——
“月兄啊,玩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