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方老大慢慢吞吞地說:“知道。是七八年三月初一,屬馬的。”

吳瞎子自言自語:“吳龍是六八年四月二十日生人,屬猴……”吳瞎子伸出左手掌,右手指在上麵指指點點,自言自語了半天,突然“啊呀”叫了一聲,把方老大和吳老五嚇了一大跳。

“好婚呀好婚!大吉大利、萬事如意呀!”

方老大和吳老五都鬆了一口氣。

吳瞎子說:“既然婚也合上了,我們就說說彩禮。訂婚六千,六六大順,衣裳四套,加老人各一套是六套。以後每年給丫頭扯夏衣、冬衣各一套,婚禮錢每年四百塊,到女子十八歲過門時,再給彩禮六千塊。方老大,你看怎麼樣?”

“成。”方老大仍然慢悠悠地說。

“你呢?老五,也說個話。”吳瞎子問。

吳老五說:“我也同意。”

“那就這樣定了。”

“不成。”方老大說:“這彩禮錢多少不是大事,我怕吳龍日後反悔,他們公家的說自由戀愛,得立個字據什麼的,他吳龍要是胡來,我還要去告他。”

吳老五說:“對著哩,老大這話對著哩,吳師傅你就給我們立個字據吧。”

“成。”吳瞎子說:“我寫。”

酒足飯飽後,在吳瞎子和吳、方兩家父母及親戚的撮合下,吳龍和方麗麗當場訂了婚,並簽了下麵的合同:

吳龍,男,24歲。方麗麗,女,14歲。經吳、方兩家共同協商,簽訂此合同,雙方永不反悔。

一、吳龍今生今世隻要方麗麗一人,終身不娶他人;

二、方麗麗今後無論出息如何,都應認吳龍為夫;

三、眼下方麗麗年紀還小,暫不對外說出去,待方麗麗年滿十八歲後,吳家明媒娶到家;

四、如果吳龍違約,方麗麗有權到公安局告發。

吳龍(指印)

方麗麗(指印)

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五日

采訪筆記——吳龍和方麗麗(二)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兩年後,方麗麗十六歲了。十六歲的方麗麗越來越水靈、漂亮了。

吳龍也如願以償地調到了縣中,工作安頓後不久,就在縣中印刷廠裏給方麗麗找了個臨時的排字工。這時的吳龍已經離不開方麗麗了。可他從內心裏又不想娶她。他認為方麗麗跟他相比,那距離是太遠太遠了。她除了臉蛋漂亮,在床上的時候,能引起吳龍的興趣外,其他地方吳龍從骨子裏是排斥的。吳龍離不開女人,方麗麗才有幸來到了城裏。在印刷廠裏當了一陣臨時工的方麗麗,因為周圍環境的影響,再加上她天姿聰明,突然間很有氣質了,吳龍就重新審視方麗麗,她究竟夠不夠格做他的老婆。最後的結論是,隻要方麗麗的文化層次再高一點,哪怕是個中專的層次,也是不錯的。吳龍決定讓方麗麗考夜大學,他除了在他倆的“家”裏給方麗麗補習功課外,還讓方麗麗有空時到他代課的班上去聽課。

當然了,吳龍是不會讓學校的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和方麗麗的“夫妻”關係的。

早在兩年前訂那個“夫妻協議”時,他就讓吳瞎子在協議上打了個埋伏,那埋伏就是“眼下方麗麗還小,暫不對外說出去。”一紙“夫妻協議”,不但讓他逃過了法律的製裁,還解決了他一刻也離不開女人的問題。

如果說兩年前他是為了躲避法律懲處的話,那麼今天他不對外暴露他們的關係的動機很明確,那就是他最終要扔掉方麗麗,除非她能考上夜大學,除非她通過努力能跟自己“門當戶對”。

因此,方麗麗來學校做臨時工都兩個多月了,他們的“夫妻”關係始終在地下發展著。別人都知道吳老師有個腳勤手快、漂亮的小表妹,她除了上班,還幫吳龍做飯、洗衣服、收拾屋子。隻有在睡覺時,她才會回到校辦廠內那間矮小的、過去做過紙張庫房,今天是方麗麗和同伴劉燕宿舍的小房子裏去睡覺。

劉燕不明白的是,方麗麗每天晚上都悄悄地出去,到早晨天亮之前又悄悄地回來。她在幹什麼呢?好奇心使她跟蹤,想看個究竟。

這人的好奇心是魔鬼。有人因為好奇試吸毒品,與白色魔女戀愛成婚,直到家破人亡;有人試嚐禁果,色膽包天,糟蹋幼女,最終走進高牆。可劉燕的好奇心卻讓她上了一堂生動的課,當然,她也知道了方麗麗跟吳老師的秘密。

跟昨天一樣,方麗麗的床“吱兒”、“吱兒”的響了兩下,劉燕知道方麗麗要下床了。果然,方麗麗見劉燕睡得正“香”時,躡手躡腳地走出了門,又反手慢慢地把門關上了。

劉燕因早有準備,衣服未脫就睡下了。她下床出門尾隨著方麗麗,摸著黑到吳龍住的那排平房跟前時,方麗麗輕輕地推開了吳老師的宿舍進門,又輕輕地關上了門。劉燕急忙來到了吳龍的窗前,紮起耳朵聽裏麵的動靜。

“……不行、不行,你給我講,講完了再上來。”方麗麗脆脆的聲音。

“真麻煩……”吳龍的聲音:“做完了再講,行嗎?”

“嗯——”方麗麗撒嬌說:“上來勁頭大,下去像死豬,呼——呼——呼——早睡著了。”

吳龍撲哧一聲笑了:“好好好!我的寶貝,我講。”

“這還差不多。”方麗麗說著響亮地親了一口吳龍。

吳龍說:“今天給你講講做人的學問吧。”

“講啥都成。隻要是你講的,我愛聽。”

“人呢,活一輩子離不了四個字。”

“哪四個字?”

“別插嘴。這四個字是‘酒、色、財、氣’,有四句話是這樣說的:‘酒色財氣四堵牆,人人都在牆內藏,若要跳出牆外頭,不是英雄也是仙。’”

吳龍頓了頓繼續說:“酒是穿腸的毒藥,色是刮骨的鋼刀……笑什麼,是刮骨的鋼刀嘛,那東西就是吸人的骨髓呀。要不那個字咋是‘骨’字旁一個‘泉’呢?”

方麗麗哧啦笑了一聲說:“刮骨的刀還這麼貪,一天都不落。”

“就是,明知是刮骨刀,還一天也離不了。真的,麗麗,沒有了你,我可是受不了呀。”

“不行!不行!你還沒講完呢。”

“我說到哪裏了?”

“到刮骨的鋼刀那裏了。”

“噢。‘酒是穿腸的毒藥’,可好多人都喝酒;‘色是刮骨的鋼刀’,人人離不了,尤其是我,更是離不了;‘財是下山的猛虎’,那人寧可舍命也要財;‘氣是禍的根苗’,有些人總愛生氣。

“既然這四樣人人都離不了,那就看你怎麼用了。這裏還有兩句話:‘會用的人上人,不會用的臥土炕。’啥意思呢?酒喝多了要誤事,少喝點對身體還是有好處的。所以酒喝多了就會變成毒藥。色呢也同樣,你要跟人家上床,要讓人家心甘情願,有些二百五,不管人家情願不情願,硬來,結果呢,成了強奸犯。

“這財呢,人離了它更是不行。可不能貪得多,貪多了也會壞事兒。當官的也好、做生意的也好,錢貪多了事情就出來了。像大貪汙犯劉長治,被判了死刑,那可是市長呢!像衣環球,錢賺多了就開始胡整了,共產黨遲早會收拾他的。

“人生氣是啥概念呢?我給你下個定義,那就是拿別人的缺點懲罰自己。可是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可還就有這麼多的人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有氣頭上殺人的,有氣頭上跳樓的,有氣頭上做錯其他事和說錯話的。你說說,這氣是不是禍的根苗?”

“是。哥,你講的真好。”

“那我該上去了吧?”

“上來吧。”方麗麗小聲說:“慢點,慢……”

……劉燕聽了個大紅臉,急忙忙回到宿舍去了……

於江波正看得津津有味,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遍。

他放下文稿,出來打開了房門。是省委陳書記、程忠傑市長和省紀委的同誌到了,忙說:“請,陳書記。”

“簡直是亂彈琴!”陳小剛問於江波:“出啥事兒了?如此的如臨大敵!”

“陳書記,可真是出大事兒了。”

於江波請陳書記一行坐下後,服務員一一給客人泡上了茶。

於江波把初步掌握的大平銀礦重大事故的基本情況,向省委書記做了彙報。“據毛二升的初步交代,這次事故死亡二百三十一人,失蹤一百一十六人。他們之所以瞞著不報,我估計大平縣委、縣政府兩套班子的主要領導全有受賄嫌疑。”

“亂彈琴!這麼大的案子,居然瞞著不報!這麼說,大平縣的班子全爛了?”

“是的,陳書記。”

於江波又簡要他向省委書記彙報了他這次微服私訪的遭遇。

“亂彈琴!這毛二升是狗膽包天,還敢軟禁市委書記,還敢對一個市委書記下手……亂彈琴!你這也是自討苦吃!”省委書記顯然對他的這位下屬很滿意。

“真危險呀,”程忠傑接著說:“於書記。你突然關了機,跟你聯係不上,我估摸著你這裏可能出了問題。”

正說著,中組部李司長、中共隴原省委組織部長杜鑫和金州市的金安一行全到了。

李司長說:“陳書記,給你彙報一下。”

“亂彈琴!”陳書記笑笑說:“你是中央領導嘛!”

李司長說:“陳書記,是這樣。我把於江波的事給部裏做了彙報,部裏的意思是,他們馬上給中紀委有關部門溝通一下,讓我們考查組代表中紀委會同省紀委把這事核實清楚。”

正說著,李司長的電話響了。李司長衝陳小剛說:“對不起,是部裏的電話,我接一下。”

陳小剛點頭讓李司長接電話。在李司長接電話的時候,陳小剛想:事已至此,就讓這位李司長也受受教育吧。讓事實說明,中共隴原省委推薦的省委書記人選是過硬的。

李司長合上電話說:“陳書記,中紀委授權考查組代表中紀委指導中共隴原省紀委辦案,具體的問題,中紀委已打電話給司馬克書記了。你看這事……”

“好!”陳小剛說:“就按中紀委的意思辦吧。不過,李司長,這個案子是事出有因哪!”

陳小剛還未來得及解釋“事出有因”,省委副書記馬玉炳和省紀委書記司馬克進來了。陳小剛說:“老馬,你也來了?”

“是呀,陳書記,這麼大的事,我睡不著呀。”

其實馬玉炳在心裏說,你不是要提於江波當省委書記嗎?馬玉炳在心裏冷笑了一下,看你姓陳的今天如何收場?

陳小剛征求李司長的意見:“這裏發生了重大惡性事故,我們是先搞調研,還是先辦案?”

“還是先辦案吧。”李司長說。

司馬克說:“陳書記,給你彙報……”

陳小剛說:“亂彈琴!司馬書記,我已知道了,你不用彙報了。……李司長,這個事故死二百三十一人、失蹤一百一十六人,是一起非常嚴重的惡性事故。於江波同誌的意思是先下鄉落實一下真實情況,然後派武警、公安封礦。之後再審查他的問題,同時清理事故現場、尋找失蹤人員。”

馬玉炳副書記說:“陳書記,我們應該尊重李司長的意見。”

馬玉炳巴不得先辦於江波的案子,把於江波關進去了,這未來中共隴原省委書記的位子他還有點希望。同時,他想讓陳小剛在中央考查組的麵前下不來台。

“還是先辦案吧。”李司長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陳小剛說:“那好,我們到大一點的地方去,這裏太擁擠了。”

“陳書記,這可是對於江波實行雙規,辦這種案子,不需要大地方,我看這裏都嫌大呢!”

“不!”陳小剛揮揮手說:“事出有因,我們在座的門外的同誌全都參加。”

“這……”李司長問:“陳書記,有這個必要嗎?”

“有。李司長,你放心,我們還是懂點辦案程序的。”

馬玉炳的嘴角邊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好呀,人越多你陳小剛越難堪。我何不來個順水推舟呢。想到這裏,他說:“李司長,就按陳書記說的辦吧。”

見馬玉炳也支持陳小剛的意見,李司長隻好同意了。李司長隻是心裏在嘀咕:這個省委書記,現在是調查、談話、取證,不是審判,幹嗎讓這麼多的人都參加?參加就參加,事實也是清楚的,看你陳小剛還能有什麼新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