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3)

自己和劉曉妍究竟是一種什麼關係?於江波近來常常這樣問自己。是朋友關係吧,有點淺了;是情人關係吧,似乎又重了。他想,如果妻子梁豔芳繼續不理他,如果蘭強的狀告的再晚那麼一點點。說不定,他可能就和劉曉妍發生什麼了。

確定好了到省城任職的行程後,於江波來到了金橋大酒店的1088室。一段時間裏,他希望妻子梁豔芳能真的離開他。離開他的用意有近乎一半是金橋大酒店的漂亮女經理。他似乎沒有想過和這位女經理組成一個新的家庭。如果是那樣的話,他首先不能麵對的是在省城九龍工作的女兒於妮。其次,大概是傳統的東西在他大腦中根深蒂固的原因吧。再次,可能與他的身份有點兒不太相符,誰讓你是市委書記呢?女兒於妮早就警告過他:“老爸,你要是膽敢拋棄我媽,我一定會與你一刀兩斷的。”他倒不怕女兒近乎威脅的言辭,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傷害自己這個惟一的女兒。

說起來,於江波也算是個從政的半拉子文化人吧,“糟糠之妻不可棄”的古訓,是牢牢銘記在心的,他不敢有一丁點朝雷池越那麼一下的心思。……左右想想,還有兩個重要的因素是不能忽視的。一個是自己想做一個好官,一個好官的標準就是後院不能起火,反之,你就不是一個好官。另一個是妻子的的確確有恩於他,他不能做一個負心的男人。

沒有下決心與劉曉妍走到一起的因素固然是很多很多的,但有一點可能與他曾幹過公安有關係吧。他老是有一個感覺,劉曉妍是一個神秘的女人。很多情況下,他都能把另一個女人與劉曉妍聯係起來。劉曉妍很像那個叫方麗麗的女人。拋開與劉曉妍組成家庭這個不現實的念頭,於江波還是很想與這個女人接觸的。就在他朝這個設想邁進時,當然是因為工作太忙太忙了,梁豔芳一番驚天動地的舉動動搖了他的這個設想。如果說“楚輝”公司是她一大創舉的話,那麼她這樣做完完全全是為了他這個男人呀。當然了,有一點他是堅信不疑的,他是不會被蘭強一夥拉下水的。可是,你不管怎麼說,她還是為了你呀!這個時候,他對那個“設想”望而卻步了,他甚至慶幸自己沒和劉曉妍發生什麼。如果發生了什麼,他心裏會很不安的。……

快要離開金州了,他除了工作以外,首先放不下的還是這個漂亮的女人。他回憶自己走過來的一路,似乎沒有為一個女人所困的曆史。正因為他沒有這樣的經曆,所以也特想有一點這樣子的經曆。事實上,他已經到了兩難的境地。兩難,是一個很好的托詞。兩難終於讓於江波又一次邁上了金橋大酒店的電梯,跨進了1088這間一度使他很愉快的房子。

但他打開房門的一刹那,柔柔的薩克斯音樂《回家》撲麵而來,使他的心頭一震。映入眼簾的是彩色氣球的世界:紅、黃、綠、藍、粉五種顏色的氣球一串串掛滿了客廳的屋頂、沙發上邊的牆;茶幾上,是幾支點燃著的流淚的紅蠟燭,還擺滿了水果、紅酒、小菜、瓜子等食品和飲料;正麵電視機上方,還掛上了幾排變換著五彩燈光的小彩龍燈;兩個窗台上,擺放著幾盆五彩繽紛的花……

如果再掛上一幅紅雙喜,這簡直就像洞房一樣。

於江波麵對溫馨、異彩紛呈的、除自己外再無他人的客廳,竟不知是該坐下好呢,還是站著好。感覺告訴他,劉曉妍可能在衛生間洗澡……但是,衛生間一點聲音也沒有。他輕輕走到衛生間門口,聽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聽到一丁點兒聲音。他不敢推衛生間的門,他轉過身去踩著音樂輕盈的感覺,走進了臥室。臥室裏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床頭櫃上放上了一盆開著花的並蒂蓮,在紅色的小床頭燈的映照下,兩朵已經開了的紅花鮮豔欲滴,含苞待放的四朵花骨朵已經微微綻開了小口,露出了呼之欲出的豔豔的小花瓣……

於江波已經感到自己醉了。他退出了臥室,走到了沙發邊,坐進了軟軟的沙發裏,不由自主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早已關掉的手機。手機打開了,他忐忑地撥下了一串號碼。

劉曉妍沒敲門進來了,在她關上門背靠著屋門時,她那黑色的高級羽絨服口袋裏,手機仍在丁零零地響著。於江波合上了手機,他想關掉手機,他不希望此刻有電話找他,他也不想接任何電話。劉曉妍確實是剛剛洗過澡,蓬鬆的黑亮的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好看的螺髻;美豔的臉龐紅撲撲的,透出少女一般的嬌羞;高級羽絨服敞開著,飽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身極盡顯露……

於江波的臉在燒,心在跳,小腹下騰起一股異樣的氣體。他似乎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了,他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啊!怎麼辦?是站起來迎上前去,還是就這樣坐著?在工作上他是一個雷厲風行、剛毅果斷的男人,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叱吒風雲、大刀闊斧、浩浩蕩蕩地一路走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讓他艱難的事呢。

正是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劉曉妍笑嘻嘻地走過來了。她把羽絨大衣脫下來扔在了一邊的沙發上,端起了早已倒好的兩杯紅酒,一杯送到了於江波的手上,一杯自己端著:“來,於書記,在平安夜裏,我祝你出金州後一路平安!”

“平安夜?”於江波愣了一下說:“怪不得呢,我還以為進錯房子了。”

於江波搪塞的當兒明白自己誤會劉曉妍了,今天是12月24日,是外國人的平安夜,明天就該是聖誕節了。這中國人就是怪,接受外來事物的能力是越來越強了,連外國人的節也不放過。於江波按捺住了躁動不安的心緒,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嚇著你了吧,於書記。”劉曉妍慢慢地品著紅酒說:“我隻想和你在這個外國人的節日裏一起坐一坐。”

劉曉妍有點傷感地說:“你去了,這種機會怕是沒有了。”

“哎,你這是啥話呀?”於江波倒上酒與劉曉妍碰了一下:“你可以來省城看我,我也可以來金州看你呀。”

“省委書記來金州,是視察工作,我去省裏找你就不正常了。再說了,聽說省委書記有好幾個警衛,我能說見你就見你呀?這不和平頭百姓一樣了?”

“不會的,小劉,你隨時都可以找我,我的電話對你是不保密的。”

“好呀。”劉曉妍沉重的心理負擔很快卸去了一多半,她舉起杯說:“謝謝。”

兩個人又碰了一次杯。

劉曉妍把筷子遞到了於江波的手裏,自己也拿起了筷子。她說:“吃點吧,別浪費了我的勞動成果。”

於江波不想拂劉曉妍的一片心意,他大口大口地嚐遍了所有的菜。劉曉妍微笑著,陪著於江波吃著喝著。

於江波的手機響了。他看著手機上的號碼說:“我關機了呀。”

劉曉妍臉上掠過了一絲不快,她說:“是我關了機,你不能關機。快接吧,一定是嫂子催你回家呢。”

果然是梁豔芳的聲音:“在忙啥呀,你老同學來了,你和他說話吧。”

“老同學?……”

正在於江波吃驚的當兒,省委政研室主任、老同學黃儀的聲音傳進了耳朵:“老同學呀,快回家!有大好消息!”

“是黃儀呀!”

於江波高興地說:“你這家夥,有一陣子沒來看我了吧?說說看,又是哪個社的消息?”

“新華社消息,你又升了!”

“又升了?我這個省委副書記是早就內定了的。”

“你一步登天,是省委書記。”

“老同學,別開玩笑了,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你是十四個地州市一把手裏第二個省委常委,這副省級升省級,怎麼就不可能呢?”

“這……”

“老同學,這是真的。中央的領導明天一早就到,過不了今天晚上,省委就會通知你上省城的。”

見黃儀確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才聯想到剛才劉曉妍說的“省委書記來金州,是視察工作”的話。本來嘛,咱這個地方的人稱呼副職,從不稱“副”字,把“副市長”、“副書記”、“副局長”等等職務都稱為“市長”、“書記”、“局長”。所以,劉曉妍的一句“省委書記”,他就理解成了“副書記”。現在看來,劉曉妍是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