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中平六年,董卓亂政,廢少帝劉辯為弘農王,立靈帝次子劉協為獻帝。
是年十月初六,初秋時節。
此刻已是申時,日近西山,秋風蕭瑟,落葉輕舞。
洛陽,皇宮北苑,永安宮內。
大殿內四壁雕龍,梁棟砌玉,垂幕莊嚴,氣氛森森。
殿中一張紅木鑲珠的玉麵案幾,四足以金飾,各成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幾前有紅木雕龍大椅一張,椅背九龍遊走,皆以龍眼夜明珠為眼,細金圓箔為麟,寶光璀璨。終不及上首椅枕處一顆碗大的西域熒光夜明珠耀眼,九龍皆向著明珠咆哮嘶吼。
龍椅之上,端坐一個少年,五官細膩,麵色白淨,英俊非凡卻帶著一股陰柔懦弱之氣。少年身穿黃袍,頭戴金冠。袍上八條金絲繡成的蟒龍閃閃奪目,微風掠過,衣襟飄動,八條蟒龍亦隨之遊動,作騰雲駕霧之勢。金冠以毛發般細金絲鏤空編織,上麵點綴赤、橙、黃、綠、青、藍、紫、白、赭九色寶石各九顆,皆一般大小形狀,合計九九八十一顆,顆顆流光溢彩,攝人魂魄。此人正是廢帝,如今的弘農王劉辯!
這弘農王劉辯坐於龍椅之上,雙目無神的張望四周,麵上盡是哀傷孤寂之色,端坐良久,乃長歎一聲,拿起幾上青毫狼毛筆,於硯台內醮了一醮,又探了探筆,在麵前平攤的上等宣紙上運筆如飛的書寫起來。隻見他筆走如飛,暢快淋漓,此時看來,方才有了一番生氣。待到寫完投筆於己,才長舒一口氣,看他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麵。
那宣紙之上,筆走龍蛇,龍飛鳳舞的寫著兩首詩。
第一首題為《悲歌》: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
第二首題為《起舞歌》:皇天崩兮後土頹,身為帝王兮命夭摧。死生路異兮從此乖,奈我煢獨兮心中哀。
劉辯淚落宣紙,雙目也凝視於淚滴浸濕處不再離開,此時,方才書寫時的生氣似乎也隨淚滴逝去一般毫無留存。劉辯倒似是一個垂暮老人一般,渾身隻剩下滄桑與無奈。大殿清冷陰森,一如劉辯頹廢的臉龐,晦澀的死氣,籠罩整個大殿。
時間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暗,大殿內也幾乎不可視物。突然門外亮光閃動,不一時,幾個黃門提著宮燈走近大殿。“吱呀”一聲響,殿門被推開,隨著吹進的冷風,一個聲音也傳了進來:“厲川,你去看看那主公餓死沒有,三天未進食,還真能捱!如果沒有死,你就再弄點吃的送進去,他願吃就吃,不願吃就不管他了!我們先去巡視,你做完此事自去休息即可。”
“是,張大人你就放心吧,這事交給小人就是。”隨著話音,一個麵色白淨、五官精巧、身材頗為魁梧的少年黃門提著宮燈走了進來,看了看呆坐於龍椅上的劉辯,臉上毫無尊敬之色,也無行禮,隻是隨意的說道:“主公,你還不去休息一下?我著人送點膳食來,你吃點,身體還是要保重啊。”
說完,見劉辯也不抬頭,“嘿嘿”冷笑一聲,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一個宮女自殿門外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這個小宮女十四、五歲年紀,卻也是身材窈窕,麵目姣好,五官精致。雖未成年,也可看出幾年後必是嬌媚驚豔的美人。隻見她怯生生的往大殿走了一步,卻回頭問道:“厲川,主公真的還未餓死?”
那厲川的聲音傳了進來:“別囉嗦了,我們送吃的不過是盡人事罷了,這個主公早晚會死的,不餓死也要被殺掉,不過現在你就去吧,他還有一口氣。”
劉辯聽到這厲川的話,緩緩抬起頭,森森的看向門口。此時,那小宮女正走向案幾,借著門外投進的一絲燈光,剛好看見劉辯死灰般的臉,那兩道沒有生氣的目光讓人心裏發毛。
那小宮女本來就戰戰兢兢,看到劉辯這樣望著自己,心裏一驚,“啊--”的大叫一聲,把手裏提著的膳盤丟在地上,食物掉落了一地。而那小宮女卻頭也不回的跑出大殿,“哎呀”一聲驚呼,似乎是那宮女撞到了門外守候的厲川。
“怎麼回事?”那厲川的聲音傳來。“主……公,望著我,眼神好可怕!”
“真是的,怕什麼,他一直就是這死魚眼的,好了好了,東西丟那裏,我們先走,過段時間再來看看他吃沒有。”說完,聲音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