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歲那年，宮中生亂，禍及三家權貴。”
蕭雲崢的思緒被引回那年灰暗的顏色，“此事至此諱莫如深，而那時我隻看到了遍地跪著的無辜女眷與稚子。父皇下令不許任何人提及此事，而我心有不忍，便頂著畏懼到父皇殿中求情。”
慕姝妍攥緊了他的手掌，靜靜感受著他心中流出的血淚。
“我在那跪了整整三個時辰，父皇才終於放我進去。我本以為父皇會勃然大怒，”蕭雲崢深深歎息，“卻隻聽到了三十年前的一樁秘聞。”
慕姝妍一怔，“秘聞？”
“前朝梁帝在位時，一位將軍擁兵自重，自恃功高而生了反心。一日梁帝壽辰，這位將軍意圖趁機挾持梁帝，搶奪玉璽。誰知梁帝早有籌謀，一舉將其拿下。那日……那將軍的家眷被盡數就地斬殺，幾個幼童卻因梁帝一時心軟而得以活命。”
蕭雲崢的麵色漸漸變的蒼白，“二十年後，這幾個幼童卷土重來，聯合四州舉兵直逼皇宮。那時為了平息這場戰亂，前朝折損了足足三萬精兵……”
蕭雲崢難以忘記那日父皇麵上的痛色，也終於懂了帝王手段背後的辛酸。
“到那一日，我才徹底明白了帝王之路的辛苦。若有選擇，何人願意手染鮮血，徒增罪孽？隻是帝王眼中不止有一人，還有眾生。”
慕姝妍的淚掉在蕭雲崢的手背上，心中了悟。
“念遠，多謝你。”
終究是她優柔寡斷了。既已踏上這條荊棘之路，她便注定沒的選……不論是太子還是太子妃，登位之路都不會是坦途。若如今因著一人辜負天下人，誤了肩頭的責任，才是大忌。
“若有朝一日，你能使河晏海清 ，天下太平，自然能使亡魂安息。”蕭雲崢看的明白，“他畢生所求……無非是如此。”
若他二人隻為平民百姓，自然可盡力善待身邊的摯友兄弟，隻求不虧不欠。可太子與太子妃身負千鈞，不得有半分意氣。
“既享滿身榮華，便要有所舍棄。”慕姝妍輕扯嘴角，“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有時她也想不明白，到底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初來這個時代，她想著攢些積蓄，過安生富足的小日子。後來家中生了變故，她驟然返回權利中心，隻求謀一條生路。再後來……她遇到了蕭雲崢，想為他分擔，與他生死與共。她漸漸走入一片迷霧，似乎忘記了初衷。
“我記得你說過，”蕭雲崢輕輕拍著慕姝妍的手背，“你期待著天下不再有人承受饑荒，書塾中的學童不論門戶高低皆能同坐，女子不必困於宅院之間，可與男子一同爭鋒。可若不手握權柄，這一切該如何實現？你的期願，不隻是我的期願，亦是萬民的期願。如今命運將你我推到了這個位置，你我自當受托履責。”
慕姝妍在淚眼朦朧中看到了前世自己單薄慘痛的一生，忽然慶幸如今她有了重新再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