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明笑單獨留下來,齊源倒也沒有賣關子。
開門見山地問,“明笑,你父親的事情,聽寒先前提過。但法修一脈遞了話,想要把你帶回去。現如今拜師典禮還沒舉行,你算不得徹底入了劍道,本座想知道你的想法。”
“弟子無意再回青虹峰,惟願拜入劍峰,修行劍道。”
“你是因為無處可去而拜入劍峰,還是因為崇尚劍道呢?”齊源的目光並不嚴肅,卻給予人一種被關注和鎖定的壓迫感。
“弟子拜入劍峰,是為了獲取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力量,至於劍道”,明笑目光遊離,最終選擇坦然告知,“弟子會找到自己的方向。”
齊源的目光溫和起來,“你既然決心堅定,便是宗主親自來討人也帶不走你。”
說罷他站起身來,攜著明笑的肩膀,隨即形影轉換,到了一處寒潭。
“丹峰的蘊養手段到底太過溫和,你既然有誌向,必不甘心做碌碌無為之輩,為師討了一劑猛藥,能加快驅散你體內的餘毒。”
說著頂著張年輕麵孔的齊源笑嗬嗬地將她推了下去,那種促狹的笑容似曾相識。
“時間到了為師自會來撈你,切記,這藥必須吸收充分才有效用,絕不可半途而廢。”
潭水並不廣,便是明笑這副瘦弱的童子身體也能輕鬆飄到對岸。
初時接觸到潭水隻是沁人心脾的涼爽,但很快地被另外一種刺骨的冰給取代了,不,那不是冰,而是刺痛引發的錯覺。
藥物帶來的痛還在不斷地浸入經脈和肺腑,連骨頭都慢慢出現被擠壓的鈍痛。
這種清晰的痛覺,強烈到能數清哪些筋脈在被暴戾的藥力狠狠地刮過,哪些骨頭在被打碎重生。
明笑意識到齊源為什麼會強調不要半途而廢了,越是清醒,越是要花更多的意誌去對抗叫囂著逃離的本能。
在這種藥力的淩遲中,明笑慢慢的適應了這樣的痛楚。
仿佛沒有到極限,不對,就是不曾到極限。
沉睡的二十年裏,她無時不刻與這種疼痛作伴,死在封印陣法裏的時候,骨頭刺穿皮肉的痛苦也不過如此。
她的一生,本就在與痛苦相伴相生。
在痛苦與舒暢的洗禮中,明笑神遊天外,想起件很小的事,小到不是這樣漫無目的的放空思緒,根本就不可能在記憶的海洋中泛起波瀾。
那是個陰沉的雨天,她終於在第四次衝擊築基期時成功突破了那層屏障。
入定醒來時,身邊卻沒有任何人能分享這種喜悅。
想要去找大師兄、去找父親、去向親近的人說:我沒有讓大家失望。
可是找不到,隻有幾個待她還算友好的雜役弟子說,峰主與幾位親傳弟子正在宴請秦家少主,恐怕都在正院,正忙著呢。
他們還說,路過的時候還聽見了什麼親事什麼舊交情的,看起來像是要給蘭煙小姐和秦少主訂婚約呢。
雜役弟子不以為意的說完,又搓搓手,露出殷勤的笑容,“師姐,小的這有包子,剛蒸出來的熱氣騰騰的包子,您今天還有養元丹來換嗎?欸,師姐....”
謝明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連雜役弟子叫她的聲音都渾然不覺。
不用去了,不會有人在意她的晉級,父親可能還會嫌她丟臉。
等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走回弟子居,而是下意識地走到了小時候的院落,後山的羽蓉花林。
當然,是“以前”,這處靈氣富饒的院落早就被父親給了謝蘭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