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丹修界的根源是在塵世,正因為道門掌握了最多的地域與百姓,所以他們才能在最廣大的範圍內挑選傑出弟子,積蓄海量錢財,並使教門的實力一步步膨脹,最終膨脹到如今已是難以駕馭的狀態,如果說整個教門是一座參天樓閣的話,那麼塵世中的這些百姓就是建築樓閣的基石。
再譬如隱機的天殺盟,倘若沒有屬於自己所掌握的地盤與百姓,且不說丹修也是要吃飯的,單是煉器所需的礦石與工匠都沒法得到保證,倘若連這些最基本的東西也匱乏的話,連生存已是不易,更遑論發展?
至於魂靈修與僵屍聚集的比寧穀,他們都是由死人轉化而來,對人間界的依賴程度就更高。幾下裏比起來雖然無根山獸妖對人間界的依賴程度較低,但作為幾方勢力中的一支,此消彼長之下,其實他們與人間界也脫不了關係。
“江南民亂剛起的時候,比寧穀與無根山就迫不及待的插手其中,這豈是偶然?道門實力深不可測之下,猶在奮力向前,試圖攫取王權直接掌控人間界,這難道也是偶然?”,輕輕搖了搖頭,隱機歎息聲道:“無論是道門,比寧穀還是我天殺盟,若沒有人間界的根基在,所有的強盛也不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但隻要能在人間界紮下根基,縱然一時挫敗,也總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你知道七年前我為什麼會被擒住?”。
“為在人間界紮根?”。
聞言,隱機點了點頭,“被玄都觀圍攻時我正在山南西道忙著建立新觀”。
徐安然隱隱記得這事當初許德祿曾跟他說過此事,隻是不曾留心罷了。直到現在再親口聽隱機說起,分明又有了別樣的感觸,“建觀?器修本是逆天修行,要觀宇又有何用?”。
“數百年下來,器修的聲名早被道門糟蹋的一塌糊塗了,紮根人間界,需要收攏的是民心,而不是殺戮,威能巨大的法器隻會使百姓們害怕,這與我的初衷背道而馳。對於天下的百姓們而言,他們早已習慣了教門的一切,所以我當初是想借教門的外衣為我所用,在這個外衣下我盡可以設置自己的‘神’,自己的教義,千年以來,這樣的事兒還少嗎?也許這個過程是漫長的,但隻要信徒們接受了新教義,那麼他們就會信奉不虞,一縣,一州,再到一道,這不僅是我器修的出路,更是與道門抗爭的唯一辦法,道門發展了數千年,這是一顆根深蒂固的老樹,對於這樣的參天大樹,即便剪去所有的枝杈它也不會死,唯一的辦法就是刨根。可惜的是……我剛剛開始著手此事就失敗了!”。
“安然……”,隨著隱機的話語,徐安然直覺心頭有一股風浪在不斷衝擊來去,一時讓他的心思有些恍惚,“啊,什麼?”。
“遇到你後,尤其是見到你在撫陽觀的所作所為之後,我才知道七年前的那場失敗並不值得惋惜”,說話間慢慢坐起身子的隱機看著徐安然,雙眼中滿是熠熠的光輝,“因為在這件事上你能走的更遠,做的更好”。
“我?”
“就是你!”,隱機站起身來,負手繞室而行,“即便是借用教門的外衣,要發展一個新流派所需的時間也太長了,但是有你在就不一樣了,你本身就是教門道士,身份上沒有任何問題;而在方今教門腐化的情況下,你在撫陽觀推行的一切必將贏得百姓發自內心的擁護,這一點看看那些尾隨你前來的山民就知道了。沿著你這條路走下去,要遠比我當初設想的方法更快捷,效果也會更好”。
數月以來,徐安然雖然確立了變革道門的想法,尤其是在虛平風逝之後更將變革道門作為一種遺誌來繼承,但從深心而言,他雖然有這樣的目標,卻一直迷茫於該以什麼樣的方法去實現這樣的目標,畢竟對於他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而言,這個任務實在是太大也太重了。但隱機的這番話卻象一盞油燈,劃破了他心中的迷茫,使他清楚無比的看到了一條路,一條通向目標,通向終點的路,“你是說我該重組教派”。
“是,重組教派,重現建立一個跟玄都觀完全不一樣的教派,一個更能讓普通百姓接受並信奉的教派”,說到這裏時,隱機的聲音也有些激動起來,“每逢世道變亂之時就是各種教派的大發展時期,對於那些終日流離的百姓而言,他們需要一個依靠,一個訴說苦難的寄托,當此之時,你這科儀謹嚴的新教派應時而生,其前途必定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