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仙給的平安符豆護身,肯定沒得事了,全家人立即開心了些。但到了晚上睡覺時,林木還是和幾個孩子輪換守護,每人守兩個小時,也就是說,長期有一個人是清醒的,盯著林煙。
其實,大家也清楚,他們的希望全寄托在平安符豆上,因為這之前時,無論多少人守,人都會莫名其妙地去到水庫淹死。就去年淹死的女人劉玉梅,幾乎全桐子灣的成年人都去幫過忙,從她做吃麵的夢後,每天晚上大門守個男的,臥室門守個女的,另外還有好幾個在她家裏睡,她想用這樣的方式熬過暑假。
她做夢是八月初,但在八月中旬時,那天晚上,她請去的人都還沒睡,還在屋頭閑聊,她徑直從大門走了出去,屋內的人個個像傻了般,沒人喊也沒人攔,直到半個小時後,屋內的人才清醒過來,趕緊吆喝,整個桐子灣的手電筒都出動了,把水庫照得像白天一樣。水庫開始靜靜的,接著水庫中間冒出一具屍體來,人們劃小船去一看,正是劉玉梅。
雖然守護不住,但還是要派人守,能做到的要盡量做。
時間慢慢過著,天終於亮了,這一個夜晚終於平安無事。
第二天早上時,林家正吃早飯,林煙的姑姑林佳韻來了,她是來告訴林家城口過來了一個端公,是古雅和他弟弟古長平兩兄弟請來的。
林煙見姑姑來,趕緊給她端了杯涼茶。
“這娃,好高了!”林佳韻摸了摸林煙的肩膀,稱讚說。
“是啊,都一米七了,唉……”於秀榮接了林佳韻的話後,又無奈地歎息了聲。
“我們這桐子灣,如果沒有這水庫每年的陰影,多漂亮啊!”林佳韻放眼望出,感歎地說。
是啊,這桐子灣,要是沒有水庫每年淹死一人的陰影,方圓數十裏,她都算得上風水寶地。
桐子灣平壩方圓近百公頃,是黃葛樹有名的田壩子。桐子灣西麵叫桐子坡,桐子坡桐子坡,顧名思義自然是產桐子了;桐子灣水庫後麵即北麵叫鬆香林,從水庫起到山梁全是鬆樹,每年夏後,這山林裏就長出了不少鬆菌,燒湯炒肉,味道美極了;桐子灣東麵,叫圈椅子,因像把圈椅得名,這匹山沙地多,屬於白少泥,喜出花生,特別靠山下幾十米,全種著花生。以前時,林家在桐子坡半山屋場,那年賠款後,飽嚐人情冷暖的林家對那屋場不再有感情,包產到戶後,全家人勤勞節省,終於把房子建來了這裏。這裏原來是一片墳山,桐子灣許多人家的祖墳都葬在這麵山上,雖然在解放後的運動中,這裏很多墳給平掉,做了地,但依然沒人在這麵山上建房,用當地人的話說,這麵山是陰地,不宜建房。
後來,林木一個懂風水的遠房叔叔來這裏,說這裏可以建房,就給林木全方位篩選後選了個地基。這地基離平壩有五六十米,林木本想下一點,但他的遠房叔叔搖了搖頭,說,“如果沒修建這個大水庫,下麵十餘米處的確有個不錯的地基可以建房,但修了這麼大個水庫,那地基就不能建了!”
林家把房建來這裏已經四年,四年來一切平靜順利,隻想不到今年,林煙攤上了這劫難。
“林木,你去趟古家吧,早點把端公請來!”林木剛丟碗,於秀榮便說。
“行,我馬上就去!”林木回應道,回應後回過身對妹妹說,“佳韻,你家稻田裏有不少稗子,前兩天我到田裏清稗子時順便幫你扯了些,但後來有事,沒扯完,你們得抽時間去清了,稗子就要熟了,籽落下後明年會更多!”
“好的,哥,回去後我叫董平去清一次!你快去古家吧,那端公聽說是城口過來的,城口那邊的端公法術高,肯定治得了這事!”
“嗯,我這就去!”林木說罷便起身出屋了。
林家這裏雖然看得見桐子坡,但山路,看起來近,走起來卻遠。古家在林木原來住的半山屋場斜下麵的一個小山灣,從圈椅子走去古家至少得半個鍾頭。林木四十多歲,身體硬朗,別看他身高不到一米七,還瘦瘦的,但幹農活卻是一把好手。在桐子灣,雖然他以前當過大隊幹部,但他從不整人,並不逗人恨,再則,他會一手篾活,背篼、撮箕,籮筐、篩子……凡是家用的竹編品,他全能自己編,除了自己用,也送些給別人,久而久之,桐子灣的人們便對林家印象不錯。
林木快步走著,但不知為何,突然感到有些胸悶,仿佛呼吸係統有問題了一樣。他隻得站下來喘上幾口氣,這段時間來,不知為何,偶爾地會碰上這種情況。胸部很是為難,恰此時他看到林子在屋旁山梁,便喊他,叫林子過去。
林子走近後,林木便叫二兒子去古家請端公過來,並叮囑他對端公恭敬些。
端公是古雅丈母娘家介紹過來的,古雅老婆是巫溪人,靠近城口。她嫁來古家後,從來沒喂養出超過一百斤的肥豬。不隻她沒有,她的妯娌也一樣。桐子坡整個山麵的有十多家人,喝的都是山梁的那眼浸水,吃的都是桐子灣產出的大米,可就是邪門,就她家兩妯娌喂不出肥豬,每年過年時,殺個豬兒就幾十斤,有時候還沒有豬兒殺,因為沒到年尾豬兒就死了。在桐子灣這樣的農村,經濟不活,一年出頭,大都以臘肉為主,因而他們兩家,往往不到夏天,臘肉就吃完了。整個下半年,常常沒豬肉吃,孩子們那個饞啊,鍋裏煎豬油炒菜時,他們便站在鍋前,等著吃油渣……想起那情形,大人便心酸,當然,也更不服氣,兩妯娌不服氣,兩兄弟也不服氣,幹嘛自己這豬圈喂不出豬呢?有幾次,他們兩家捉小豬時,特意和林木家一起去捉,捉同一家的,因為林家是桐子灣肥豬喂得最大的,有一年殺一頭有四百二十多斤,那是什麼概念啊,就像條牛兒。他們去捉時,挑最大的,最後,連劁的時候也找同一個劁匠,但到了年底,林家大頭頭的要殺兩百多斤,他們喂養的依然超不過一百。
種是一樣的種,喂是一樣的喂法,因為他們到林家取過經,但為何效果相差如此之遠呢?
這之間肯定邪門!
於是古老幺古雅托丈母娘家的人請來了在他們那一帶名氣挺大的賀端公。
賀端公是昨天晚上過來的,來的時候已經很晚,隻得休息後等到早上再給他們作法。
早上時,賀端公起得很早,一起床就到古家兩兄弟的房子四周察看,特別是豬圈。兩兄弟的豬圈緊靠在一起,中間用木頭做的柵欄隔開,豬圈靠西邊一方是一丈高的天然石壁,因而兩家的豬圈都隻圍了三方。西麵石壁是黃色鬆軟的沙石,豬有事沒事便去啃嚼著那些鬆軟的沙石,石壁上方,是古家兩兄弟用竹子圍成的雞院子,隻要落雨,上麵的汙水全流浸到豬圈鬆軟的沙石上。
賀端公點了點頭,回過眼睛來又看了陣豬。一般情況下,豬吃飽後都懶惰地睡覺,但這兩個圈的豬不睡,總在牆上擦慅屁股。
這些豬屁股眼都很發癢,賀端公臉上笑了笑,胸有成竹地拿出煙,抽出支美滋滋地吸了起來。
一支煙抽得要完時,古雅走了來,賀端公便對他說,“去山上采些驅蟲草來,另外還要些幽魂草!”
古雅想問有啥用,但即刻打住了,直接去了山上采草。驅蟲草動物吃了能驅蟲,當地人常用這,但沒什麼效果;至於幽魂草,生在陰暗潮濕的地方,有毒,牛羊吃多了便會中毒。
古雅很快采回了草,賀端公接過草來,在驅蟲草裏撿出老些粗些的,接著撿起幾兜幽魂草,折去葉子,隻要了根。撿好後,他把兩種草遞給古雅,吩咐說,“放在一起熬水,加些油鹽,兌在豬食裏給豬吃下。”
古雅的老婆楊運珍接過草去,照吩咐熬水去了。
賀端公不再說話,在豬圈外的空地上點了香,燒了些紙錢,接下來吩咐古家兩兄弟把西邊的石牆用木頭或石頭擋起來,不能讓豬啃到那些沙石,另外靠底部得鑿出一條水溝,這水溝也要攔住,不能讓豬接觸到。
古家兩兄弟同時點了點頭,並說下午就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