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銀泉隻帶了一束格桑花和一張照片回到了家,他在何雨田的葬禮上沉默了許久,沉默地坐在角落裏,看著手裏的照片發著呆,水晶棺裏的何雨田看上去已經瘦了許多,他沒敢去看,怕忍不住哭出來,他答應過何雨田不會再讓別的女孩子看到他的眼淚,他們把她埋在了西藏……
來學校的路上,呂銀泉依舊一句話不說,看著陸渾湖平靜的鋪在遠處,一棵棵樹豎著切開了他向遠處的視線,他低了低視線,湖邊的一處農家樂裏有一棵他和何雨田一起種下的樹,一棵櫻桃樹。
何雨田喜歡吃櫻桃……
他的父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呂銀泉自己也說了沒事,不需要安慰,他甚至反感別人對他的安慰,像何雨田那樣,對別人對自己的同情莫名地感到反感。
他背上書包頭也沒回地下了車,拿出學生證例行檢查了之後邁步進了學校,他像往常一樣走過花壇,看了一眼曾經差點把何雨田給絆倒的那條長出地麵的樹根,他走到教學樓前,突然站住了步子,他抬起頭,呂銀泉清楚地記得,何雨田老是在五樓的第四條欄杆那兒趴著看自己,他一抬頭就能看到。
他沒說話,埋頭上樓進了班裏,所有人見了他都是一驚,正在上課的林夢妍看到他走進來,突然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麼了。
“呃……來,我們繼續看這道題,這道題所涉及的知識點也是必考的,前年就出過一次,就在咱們講的第四張卷子上,大家沒事了可以看看……”
所有人都沒有問他,這讓呂銀泉很是輕鬆,尤其是看到梁辰淮和姚汐月在一起摸摸親親的時候,他心裏就有種莫名的歡快的感覺,他知道何雨田喜歡姚汐月,他也知道何雨田喜歡打梁辰淮,他答應過何雨田,以後替她打梁辰淮,不過他還沒錢打……但這不妨礙他看著,仿佛看著梁辰淮和姚汐月在一起時,何雨田也正陪在他身邊一樣。
臨高考這兩個月,梁辰淮幾乎每一天晚上都跟姚汐月睡在一起,不論跑早操還是做卷子,哪怕是回答問題兩個人都要湊對兒,呂銀泉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總是在晚自習下課之後一個人站在欄杆前,看著不怎麼繁浩的星空,或隔著樹影,他總能想起何雨田來……
他覺得何雨田的死,有自己的責任。
直到突然有一天他發覺自己身邊其實一直空落落的,何雨田的離去所帶給他的所有痛苦其實也正陪著自己,從沒有離開過哪怕一秒,他徹底忍不住了。
明明卷子都要看穿了,題都要刷爛了,課本都要翻散架了,古詩都要背成口頭禪了,他卻突然又要想何雨田了……
於是在五月十三號晚上,他跑上了六樓,在梁辰淮即將陪姚汐月進宿舍之前拉住了他。
梁辰淮很驚喜,但也很心疼,呂銀泉想,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模樣太狼狽了吧!
姚汐月給了他一個發卡,是何雨田的,他無比珍重地收了起來,隨即一句謝謝都沒說,就拉著梁辰淮翻牆跑出去喝酒了。
他沒有想到林夢妍也在喝酒,而且還是一個人在喝,梁辰淮說不行換個地方,林夢妍太凶了,呂銀泉不換,他跟何雨田就出來吃過兩次燒烤,都是在這個地方,且是同樣的座位。
吃的還沒點,呂銀泉就悶頭幹了一瓶啤酒,這時候林夢妍也看到了他們,她顯然已經醉了,竟然提著酒瓶來到了他們兩人身邊,嘴角勾了勾,隨即坐在桌前拿酒瓶狠狠地砸了砸桌子。
呂銀泉愣了一下,但見到林夢妍拿著酒瓶非要跟自己碰一下,也就沒想太多,一碰一仰頭,又是一瓶下肚。
林夢妍讓梁辰淮回學校去陪姚汐月,她喜歡喝酒,剛好陪著呂銀泉,天亮了也好帶著他從正門進去。
呂銀泉沒吭聲,他其實是想狠狠地哭一場的,於是他看著梁辰淮。
沒想到梁辰淮居然嗬嗬笑著起身就走了,呂銀泉很想衝上去揍他個一百萬,但林夢妍接下來的一句話,徹底擊散了他的所有心思。
“你知不知道何雨田在走的那天晚上其實還見了一個人,沒錯,就是在你們兩個嘿咻完之後……”
“誰?”
“喝,喝完再跟你說!”
林夢妍紅著臉又是一瓶,她喜歡在有解不開的心事的時候去喝酒,哪怕喝再少,她一覺醒來都會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喝完了……”呂銀泉把酒瓶倒過來晃了晃,林夢妍捂著嘴笑了笑,正準備說時,烤好的肉串被端了上來。
“吃,我們邊吃邊說……”
呂銀泉又拿起烤串吃了起來,索然無味,又或者這家店本來就不怎麼好吃,他以前跟何雨田一起來的時候怎麼沒發現,他丟了簽子,看著桌上剩餘的肉串搖了搖頭。
看來以後這家店是不能來了!
“其實在那天晚上,何雨田走的很開心,她人生的最後一個遺憾……”林夢妍從包裏拿出來了一張照片遞給了他,呂銀泉拿起看了看,是李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