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一)(1 / 3)

師部的禮堂裏,和所有在座的其他軍官一樣,雷雨黑著臉,皺著眉,直著腰,豎著耳朵聽著坐在禮堂主席台上的師長講著話,師裏麵平時難得一見的那些頭頭腦腦們此刻全部坐在了主席台上,偌大的一個禮堂,全師數百軍官此刻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有半點笑意,禮堂裏的氣氛顯得沉重而壓抑。布置在禮堂左右牆壁兩邊的那兩個大喇叭已經用了十多年了,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但因為保養得當,在此刻,師長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從那兩個喇叭裏傳了出來,以每秒40米的速度席卷著禮堂裏的每一個人,撞到牆壁上,又反彈回來。雷雨坐在禮堂後麵靠右的牆邊上,師長的聲音他聽得格外清楚,也因此,他的臉色也格外的黑……

剛剛緩緩宣讀完總參謀部通知的那個聲音在此時更多了幾分難以掩蓋的蒼涼味道,雷雨的嘴裏有一些幹澀。

“……這次裁軍0萬的決定,經國家最高軍事委員會批準,總參謀部前日已經發出通知,除了軍中的大量非編臨時機構以外,我們師還有其他幾隻部隊也在此次裁軍的行列中……”

……

“……我此刻的心情和大家一樣,但是,作為一名以服從命令為職的軍人,對上麵的這個決定,我隻能無條件的服從……”

……

雷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會場的,走出會場的時候,外麵太陽掛得老高,鬆柏在陽光下被曬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但在雷雨的眼中,眼前的景色已經變成了灰色,一種冬般的灰色。在會議的最後,師長飽含著熱淚向大家敬禮的那一幕仿佛還在眼前,看著那個已經當了四十多年兵的老軍人一下子失去往日的矯健,有些沉重的走下主席台的時候,雷雨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和其他所有軍官一樣,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對著那個老軍人的背影敬上了深深的一個軍禮。

“雷雨!”後麵的一個聲音叫住了他,雷雨停下了腳步,但後麵那個聲音的主人在叫住雷雨的時候自己卻沒有停下,他徑直從雷雨的身邊走了過去,隻給雷雨留下了一句話,“過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陸續有人從雷雨身邊走了過去,大家都不話,有的人低著頭,有的人抬著頭,從那些抬著頭的臉上,雷雨看到的,不是發紅的眼眶就是陰沉的眼睛。剛才,趙營長就是從自己身邊低著頭走過去的吧。裁軍的必要性大家都很清楚,但真正裁到自己頭上的時候,理智上可以接受是一回事,情感上能不能接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軍隊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不管你有什麼樣的態度有什麼樣的想法有什麼樣的情緒,在對待上級命令的時候,你就隻能有一種態度一種想法一種情緒,那就是執行,半點折扣都沒有的執行。

十分鍾後,雷雨來到了趙營長的辦公室,趙營長剛剛洗了把臉,不知道是不是洗臉的時候用力過猛地緣故,趙營長的臉上被他自己撮得紅紅的,就像他的眼睛一樣,讓人分不清他的眼睛到底是不是被他揉紅的。看到雷雨來了,趙營長剛剛把襯衣的扣子扣好。

“坐,雷雨!”趙營長指了指他桌子麵前的那張凳子,雷雨依言坐到了那張凳子上。

“營長,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今師長在會上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雷雨不知道營長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今的這個會議,簡直就像追悼會一樣,自己又怎麼可能沒聽到呢?

“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妹妹吧?”聽到雷雨的答案,趙營長又接著問了雷雨一個問題,“今年好像也考取了大學了吧!”

“是的!”

“哦,那就好,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一聽到有任務,雷雨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請營長指示!”

“你別激動,坐下,坐下。”趙營長把雷雨又重新按回到了那把凳子上,“過幾西南聯大的新生要來軍訓,我們營要接納一部分人,我準備安排你去帶一帶這幫學生兵。”

這是一個讓雷雨有些錯愕的安排,一直到很久以後,雷雨才明白了他們營長此時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