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身份沒有關係。”
葉窈娘看著他,“不管你是鬼王,還是沈將軍,你都是你,我要護的,始終都是我眼前的你。沈蘭亭,你這一百年裏,有七十年是黑暗的,除去這七十年,你自己也才真正的活了三十年而已。”
沈蘭亭短短一百年的人生,有著漫長黑暗的七十年,他自己隻隨心所欲活了三十年。
黑夜的皇宮,一片沉寂,除了風吹樹葉沙沙作響,便隻剩葉窈娘與沈蘭亭兩兩相望。
兩人離得很近,近在咫尺,呼吸清晰可見,沈蘭亭終是壓抑住了內心的情緒,沉聲道:“那七十年,也是我真正活過了的。”
葉窈娘忽問:“七十年,難熬嗎?”
這個問題太傻了,別說七十年,就算是被封印七天人也受不住,起碼葉窈娘肯定是受不住的。
“七十年啊,太久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熬過來的。從一開始憤怒,再到後來的絕望,再到對離開封印的期望,最後化為永遠的平靜。”
沈蘭亭伸出一隻手摸向天空,“你懂那種感受嗎,死也死不了,出也出不去。”
沒有人真的可以感同身受。
盡管葉窈娘努力的去幻想那種無盡孤獨瀕臨絕望到底是什麼感受,可她最多也隻能是想象,沒有親自體會過,想象出來的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葉窈娘極為觸動的問道:“沈蘭亭,如果可以死,你是不是真的就在封印裏死了,灰飛煙滅,再無來世,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沈蘭亭。”
“是。”沈蘭亭毫不猶豫的回答,“如果能死,我絕對不會苟活,七十年,太久了,是一代人的誕生,也一代人的落幕。”
是葉窈娘這代人的誕生,也是沈蘭亭那代人的落幕。
如果有人要封印葉窈娘七十年,她也寧可死在那裏也絕不苟活。
他們兩個是契合的。
沈蘭亭說:“我不怕埋骨他鄉,卻怕極了立馬執刀背後受敵。”
如果戰死沙場,結局就會不一樣。
他就不會入獄,不會當上鬼王,更不會遇上她。
沈蘭亭入獄那時明明可以反了逃出去,可卻甘願入獄留下來了,他賭的就是溫明政的兄弟情,可是他賭輸了。
溫明政對他,沒有兄弟情。
或許是有的,但是在權利與欲望下最終被淹沒個粉碎。
“他擔得起明君二字。”沈蘭亭說:“他舍棄了一切,唯獨沒有舍棄江山萬民。”
溫明政。明政,明,政。
明於朝政。
他對得起自己的名字。可也隻對得起自己的名字。
須臾,花想容推門而出。
“溫明政死了。”
沈蘭亭什麼神色也沒有,卻又雜糅如畫,脆弱,疲憊,堅忍,釋然。
不遠處有棲鳥長鳴一聲,呼啦呼啦振翅,向著天空的翱翔而去。
他們在漆黑濃密的夜裏送走了溫明政最後一程。
至此,一代帝王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