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忠海這個大年初一過得有些憋屈，自己全身心都傾注在賈東旭身上，哪成想這連拜年都不來了。突然有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委屈，心裏也掛念遙遠的家人們，他們在那裏還好嗎？雖然不讓一大媽去那個地方去取東西了，但他半夜的時候偶爾也會去掏一下那棵老榆樹下的樹洞，好久沒有信兒了。
廠裏的大廣播裏每天都高喊著抗美援朝的誌願軍獲得了什麼樣的勝利，連美國領導的聯合國軍都被打的沒了脾氣。勝利指日可待，而趕跑了美國鬼子，回過神來把那島打下來應該費不了多大事了。
要真有那一天，在那邊的親人是不是能幸存下來？早年間自己是見過一發炮彈就能報銷一個院裏的所有人的，一個能喘氣的都沒有留下。這一大家子真就絕了撚了？年老體衰的時候誰給端茶送水，纏綿病榻的時候誰能伺候屎尿，百年之後，連祖宗都絕了祭祀，一時讓易忠海在大年初一這個特殊的時刻喘不過氣來。
聽著何大清在院裏與人寒暄，還說自己又造出來了個小人，那嗓門跑到永定門都能聽見，大爺的！
“咱們領養個孩子吧。”
一大媽正在準備包餃子，麵盆裏全是剛攪和好的麵絮，猛不丁的聽了這麼一句話，一失手竟把麵盆打翻在地。看著碎了的麵盆及一地的狼藉，一大媽連忙嘴裏念叨：“碎碎平安，歲歲平安。老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大過年的說起這事了？”
“唉，你說的對，咱們既然自己生不了，還是領養一個吧，自己養大的總比人家的孩子靠譜一些。再說咱們好好教育，估計不會養出侯七來。”（侯七的典故具體不詳，早年確實有老人這麼說過。河北涿州舊誌記載，涿州東北為侯七殺母惡地，故不圈入城內，這也是為啥城牆東北的缺角的緣由。西門處亦內凹，因蚩尤塚在門外。）
“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地管教，老易，我知道你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過繼一個，可現在他們遠在那邊，啥時候回來，能不能回來還都兩說著。就你的月錢，別說咱們養一個，就算是養倆都富餘，你不知道小雨水小時候，老何不是老在外麵跑活，經常把她放咱這兒麼，我那時候就有管何大清要過來的想法，可惜現在長大了。你可不知道這孩子多仁義，柱子發燒那孩子在床邊愣是兩天都沒挪窩，都快兩年了，那才多大點啊。”
“不過，領養孩子咱們也要慎重，家裏要是還有啥長輩的咱們不能要，再有那種不地道的，等咱們養大了再來個認祖歸宗。”
“嗯，我覺得吧，咱們最好找那種犧牲的烈士子女，一個是國家好歹也要照顧一二，再一個就是長大了工作也好安排。”一大媽覺得老易鬆了這個口，自己手裏的活也輕快了許多，又開始㧟麵舀水和麵。
“頭發長，見識短。烈士遺孤能改名換姓嗎？就是能改，你領那些錢的時候能沒人知道？一次兩次還好，時間久了肯定瞞不住。最靠譜的還是找人買，最好是三歲左右的，還不記事還好養活。”易忠海不知道心裏受過什麼刺激，對於小孩子尤其嬰幼兒打心底就不怎麼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