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葉知秋(3 / 3)

我愣了愣,想起卉琴知道我和靖仁微妙過往,忙解釋說楊家掌權的是靖義,與靖仁沒多大關係。卉琴橫我一眼,“我可一字沒提什麼靖仁,瞧天急的。算啦,反正這壇醋不該我喝,我記著你的恩就是。”

“是,不喝醋,喝雞湯不?我給你盛一碗?”我有些掛不住臉,趕緊討好改話題。

“我才喝了,喝多了漲奶,孩子太小,吃不了多少。在這兒一個親人也沒有,你算是我娘家人,陪我說會話吧。”

卉琴拉住我,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我拍拍卉琴的手,塞進被子,“什麼算是,本來就是。話又說回來,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這兒的人看樣子都挺熱心快腸的,比家裏強。”

卉琴嗯了一聲,問起老家的情況,我把能說的都一一細說了一遍,卉琴聽完,停了會道:“那個家呆著都不易,更別說當家。韻洋,有件事本不該再提,但我應該讓你知道,大表哥的事,我不怨你了,特別是看到安夢澤後,我能理解你那時的心情。”

卉琴說到不該再提,我便知曉她要說的下文,往事於我,已如竹影掃階、月穿潭底,塵不動、水無痕,但於直性子的卉琴,恐是心頭的刺,喉中的骨,不拔不行,不吐不快,也就沒有岔開話頭,靜聽卉琴的坦訴。

卉琴說完,釋然地深呼吸一下,衝我一笑,“你倒是和他越來越像。”

我回笑道:“是要我淚流滿麵,還是把臂言歡?”

卉琴哼了一聲,笑嘻嘻說起一樁振興的秘事,“嫁給他後,我就有些懷疑他喜歡你,後來你去了法國,他常常苦著一張臉,一次他喝多了,睡得很沉,我忍不住翻看他的皮夾,還真找到一張照片,可看到照片上的人,我就傻眼了,你猜是誰?”

我笑了,“是個男的?皮夾裏一定還有麵鏡子。”

卉琴看看我,也無聲笑了起來,“可不是,直到大前天,我才揭開這個謎底,還是你了解他,我當時以為那是他死去的情人,還曾想,這樣子的人,即便是個男人,也確實難忘的緊。”說著,縮縮肩頭,做出一副惡寒樣子,“這種怪招都想得出,你也猜得到,真是絕配了。”

我忙伸手捂住嘴,把笑聲封在裏麵,淚花卻從眼裏笑出,混著五味,輕柔地滾落,為孤傲的振興,靜靜流淌……

回到車上,已是華燈初上,側頭空望闌珊街景,浮光掠影貼著眼膜橫飄而過,腦海被夢澤和贛清的談話占得滿滿的,容不下一丁點外物。原來夢澤要探討的是我抄寫的內容,他們組織成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廣州政黨,采取黨內合作的形式,建立聯合戰線,以完成反帝反封建的國民革命的重要任務。

這個決定實在大膽,但對弱小的共產組織確是一個務實的決定。上次鐵路罷工失利後,國內的工人運動低迷不振,共產組織也受到嚴酷打壓,使得尚在萌芽狀態的組織,隨時可能遭受滅頂之災。夢澤提出,依中國社會的現狀,宜有一個勢力集中的黨為國民革命運動之大本營,中國現有的黨,隻有廣州政黨是一個比較革命的政黨,因此,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議決定中國共產組織須與他們合作,成員也應加入進去。文稿中說,‘我們加入別的黨派,但仍舊保存我們的組織,並須努力從各工人團體中,從別的黨派中,吸收真有階級覺悟的革命分子,漸漸擴大我們的組織,謹嚴我們的紀律,以建立強大的群眾基礎。’

要執行這個決定,須有著決然的信心和堅定的信仰,不然,不光會竹籃子打水一  場空,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如果,真能行通……文稿裏第一、段文字如霓虹燈不停閃爍,‘目前政治的爭鬥,自然隻是國民運動--排除外力及軍閥的運動。’

誠然,目前的社會如夢澤所說,統治中國的是封建的軍閥,不是資產階級。我明白軍閥政府名為獨立政府,實則事事聽命於外國列強,是他們的經理人,也了解財政、交通、工業幾完全操於國際帝國主義者之手。所以,我能理解夢澤提出的半殖民地的中國,應該以國民革命運動為中心工作,以解除內外壓迫。故而,我讚同了這一決議。但是,藍家歸根結底還是一家軍閥……

我閉上眼睛,夢澤他們釋放出合作的善意不假,難道,他們是想讓我轉化藍家人的思想?幾要消失的一線光亮,複有乍現,夢澤他們並沒提出反對資產階級,給合作留下餘地,這樣的方針廣州政府若能能接受,藍家又有什麼不能?這並不妨礙振興和我的目標。藍家是該有所改變了,家天下也許能凝聚一方勢力,但放之全國,便顯得狹隘和製約,和楊家沒有絲毫的差別,唯有用思想這個武器裝備自己,樹立起一個明確的目標,才有可能凝聚大多數的力量,聚起散沙一般的國人,藍家有這個基礎,也有這個實力。

車窗輕微砰響一聲,我睜開眼,小唐解說是落葉,默然片刻,問道:“小唐,你效力藍家是為了什麼?”

“吃飯。”

一葉知秋,民生,是國人生生不息奮鬥恒久的固定話題,那就從民生入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