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振興、群生番外 隻要今生(2 / 3)

最後,他還是逃不過一聲聲呼喊,聽到的,正是那句不想聽的‘我等你’。殫精竭慮的結果,是他始料未及的,問題出在了京城,最大的漏算出在了自家,沒有失去韻洋,可生氣靈動的她再也尋不到了。回來後,靖仁向他請罪,對送醫途中三次大量抽血,並挽救了韻洋性命的人,他沒有怨言,他怨的,隻是自己,他誰都不怨,隻有自己。

振興閉閉眼,緩緩抬起視線,看了一會兒小鍾上的銘文,伸手取下,拉開茶幾上的一隻小皮箱,塞了進去,再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簇新的淡紫色連身長裙,回到床頭,“老婆,掛在窗邊小鍾我也帶上了,你說過它能帶來希望,這樣的寶貝,我竟差點忘了。還有啊,我不太會穿女人的衣服,老婆你忍耐點。”

衣裳是振興從美國買回的,他得知韻洋出事後,從華盛頓趕到紐約,煎熬了半月,熬到登船的日子,路上無意瞥見商場櫥窗裏展示的這套裙裝,當即停車買下,那時,他已知道韻洋脫離了危險,但卻變得人事不知。費力穿好繁多明扣暗鉤的衣裙,振興拿過一把桃木梳,理順為了便於打理,剪到齊肩的青絲,起身端詳了一下,精美華貴的衣裙配上纖婉脫塵的韻洋,正是他看到這件衣裳時想到的圖景,點地欲飛的仙子,幽深的眸中,徐徐浮起一層淡淡的霧。

一串電話鈴聲打斷振興的癡望,抄起話筒,聽了一句,他簡單回道:“你上來說。”

過了幾分鍾,振興親自開了房門,朝來人上下掃量一遍,問道:“批下來了?”

群生打開電報夾,念道:“奉天來電,十分鍾前議會全額通過。”

振興伸出雙手,搭上群生的雙肩,“黎副司令,藍家今後全寄予你了。”

群生望著那雙深邃的眼睛,雙腳並攏,用軍人的口吻大聲回道:“屬下一定鼎力而為,不辜負司令的厚望。”

振興與那雙清澈照人的眼睛對望幾秒,用力擁抱住群生,拍拍他的脊背,“好兄弟,謝了。”

群生明白,振興此舉除了表達感謝,還想要個兄弟間的承諾。守諾,聽起來很美,可守的,有時會是孤獨,有時會是寂寞,有時會是痛苦……總而言之,守的是種折磨,差別隻在於折磨的輕重,守諾之人對諾言的接受度。群生瞥了一眼斜對麵油畫裏低頭淺笑的倩影,過不了多久,這世上便再也沒有曾蜚聲畫壇的黎群生,藍家則會多了一個入贅的新統帥,藍群生,而且,可能一輩子見不到畫中之人,可這個承諾,他已決心守候。群生張開雙臂,回擁住振興,用行動,向振興展示必守一生的決心。

“你進去看看你妹,我去給我媽道個別。”振興說罷,放手離開。

群生佇立片刻,輕輕走進內室,見伊人靜靜隔於翠雲之端,痛心和淒涼無遮攔地盡呈於清目之間。群生在床頭半跪下,隔著青紗,怔望了半晌,單手掩麵,揉揉酸楚的雙眼,他,永遠不是那個吻醒睡美人的王子,即便三歲就遇上了她。

二十五年前的往事,清晰地呈現在群生的眼前,一個瘦瘦弱弱的嬰孩,一個同樣沉睡的她,和群民圍著搖籃一起逗了半天,她就是不肯睜眼。向來都是他出主意,群民照辦,那天不知怎的反了過來,群民說,把她抱出來,打她的屁股,就會醒了,他鬼使神差立馬付諸行動,抱出嬰孩,但挨打的變成了他自己。頭次,被打的不是群民,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被打,從此深刻在記憶裏,對韻洋有了一份莫名的情緒,隨著歲月的延伸,演變成斬不斷的愛戀。

憶往事,不為成傷,隻為笑看曲終人散。群生邊回憶著,邊笑著給韻洋講述這則從未提起、唯有他記憶猶新的故事,說到結尾處,深埋的愛意流露於眼端,無拘無束地投進紗帳,附著在摯愛人的麵龐上。群生癡癡默念道:小妹,允許我放肆一回,讓我好好看看你。

與此同時,二樓的一間房內,振興跪在地上磕著頭,而所磕之人柳姨娘,斜靠著貴妃椅,鐵青著臉,自顧自地剝著花生米。振興已記不清磕了多少個,他也沒數,隻要柳姨娘不開口,就會一直磕下去,因為,無論磕多少個,都嚐還不清養育之恩,也彌補不盡他的愧疚。

柳姨娘剝開一顆花生,看也沒看扔到嘴裏,咬了一口,狠狠地吐了出來,端杯漱去滿嘴的黴物,抖去身上的花生殼,躺倒椅上,閉目養起神,反正地上鋪著地毯,這個倔強的兒子要磕,就讓他磕去。

漱去黴渣,可嘴裏那股黴味仍在,柳姨娘煩躁地翻翻身躺正,一床薄被蓋到了身上,也看到了一直回避的兒子,紅腫刺眼的額頭,讓柳姨娘煩躁憤懣的心,愈發的煩躁憤懣。“媽,您睡,我繼續磕。”

柳姨娘竄起身,揪住振興的胳膊罵道:“磕,磕,磕,你為你媳婦,除了會在我麵前磕頭,還說過做過什麼別的?”

聽到柳姨娘終於開了口,振興紅了眼,又跪了下來,“媽,兒子對不起媽。”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一句對不起,生生勾起心裏的辛酸淚,把一肚子的火給滅了一半。柳姨娘噙著辛酸淚,吼道:“你給我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知不知道,媽最煩看你為你媳婦跪的?”

“媽,這次全都是兒子的錯……”,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到振興的臉上,罵聲卻是壓在喉嚨的咬牙切齒,“你臨走了還想把你媽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