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台灣,馮華的心禁不住又揪了起來:如果武器彈藥的問題始終都得不到很好的解決,台灣的戰事恐怕就不是抗日聯軍退往台中那麼簡單了。老亮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啊!看來,有許多事必須從現在起就要未雨綢繆……
自去年11月18日,日寇正式發動第三次南進攻勢以來,戰鬥已經進行了將近三個月。鬼子雖在尖筆山地區發動了不同規模的進攻六百餘次,付出了傷亡七千二百餘人的代價,南進大軍卻仍被死死地擋在了尖筆山下。
台灣的冬季時不時地會下起綿綿細雨,在纏mian的淫雨和料峭的夜風中,讓人難捱天明。露宿在山野裏的鬼子,常常是支起禦寒的毛毯遮風擋雨,卻依舊無法抵擋冬夜的寒冷。三更半夜,無家可歸的野狗一聲接一聲的淒厲哀鳴,如泣如訴、若怒若怨,讓人毛骨悚然;那些受傷的鬼子更是如身在鬼蜮、度日如年。由於缺乏藥物,又不能及時送回到台北或運回國內,他們整日卷縮著身子不停地呻吟,似乎連掙紮的力氣都已經喪失;戰死的官兵實在是太多了,一時難以運回日本火化,隻得就地焚燒,把骨灰象征性地裝進一個一個的小布袋裏。這一幕幕的情景讓許多士兵的後脖頸子直冒涼氣,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歸宿。
麵對著支那軍難以撼動的陣地,麵對著眼前淒慘無比的景象,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喪失了鬥誌,那曾經令所有人都引以為豪的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也漸漸失去了它的力量與神奇。一些士兵背著軍官,每晚都要偷偷地拿出佩戴在自己身上的小佛像祈禱:“希望早日結束戰爭,求得生還家鄉。”日本南進軍厭戰情緒日益滋生。
對於南侵日軍在尖筆山的處境,世界各大媒體都表現出了極大的關注。美國的《太陽報》和英國的《泰晤士報》報道說:“目前,日本軍隊在台灣疲於應付,大有拿破侖在俄國受困時之狀態……”;法國的《費加羅報》和德國的《西德意誌彙報》則分析道:“如果日本在一個月內,還不能打破這種僵局,他們惟有撤軍一途……”;就連日本的《每日新聞》也承認“尖筆山之戰,支那軍抵抗頑強,戰局極其不利……”
麵對日益惡化的台灣形勢,日本人深感棘手,日本國內的輿論,也出現了與“聖戰”不和諧的聲音。國會內有人主張以一億日元將台灣出賣,以擺脫這場“勞民傷財”的戰爭。但狂熱的日本軍方,卻一如輸紅了眼的賭徒,大肆叫囂台灣支那軍的形勢也不容樂觀,隻有將聖戰繼續進行下去,勝利才會屬於大日本帝國。與此同時,為了配合軍方的主戰言論,日寇南進軍前線的總指揮官,北白川宮能久親王一麵再次向大本營和總督府提出了增兵的請求,一麵重新加緊了對尖筆山防線的攻勢。
鬼子的孤注一擲賭對了,抗日聯軍確實也處於極為困難的境地。隨著二月下旬,由後備步兵臨時組編成的日軍第七師團在永山武四郎中將的指揮下被運抵台灣,並擺出了要在尖筆山側後方的紅毛港、香山港、新埔和白沙墩搶灘登陸的態勢,以及朝廷仍未能與俄國在運送武器彈藥等一係列問題上達成協議,戰場上的膠著狀態終於被打破了。
2月28日,抗日聯軍總指揮部盡管萬分的不甘心,但迫於武器彈藥已經難以為繼,又擔心一旦被鬼子在尖筆山側後方搶灘登陸成功,會讓自己處於腹背受敵的極端不利境地,不得不忍痛作出了放棄尖筆山陣地的決定。當夜,守衛尖筆山陣地的誌願軍、新苗軍、新楚軍和黑旗軍各部同時於子夜脫離了火線,十裏寬的陣地上,隻有少數佯動部隊為了迷惑敵人而堅守到拂曉。至此,相持了三個多月的尖筆山防禦戰以抗日聯軍的功虧一簣而宣告結束,戰場上的形勢也從相持階段的主動逐漸轉為了被動。
朝陽升起的時候,包括野戰重炮在內的鬼子大炮照例對著尖筆山又是一通狂轟濫炸,然後是集團衝鋒。但是,那片被戰火燒焦了的山包卻是死一般的沉寂。當鬼子心驚膽戰的衝上山頂後,卻發現陣地上早已空無一人,眼前隻剩下被炸得麵目全非的戰壕溝塹。山頭上,許多地方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硝煙,幾隻烏鴉落在溝壕沿上,漫無目的的“嘎嘎”亂叫。僅僅是一夜間,這些曾經讓皇軍久攻不克的山包,就這樣不可思議地踏在了他們的腳底下。
登上尖筆山的鬼子官兵突然醒悟過來,他們勝利了!自12月12日進攻大埔開始,整整是八十天,被血與火燒灼的暴躁而又絕望的鬼子士兵們一下子振奮起來。“班宰!班宰!(萬歲)”,山頂上響起了一片如野獸般嘶啞的嚎叫聲。
在望遠鏡中看到太陽旗終於插上了尖筆山,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他清楚的知道,在敵我雙方的這場較量中,己方並沒有真正擊敗支那軍。支那人在戰場上所表現出來的勇猛和頑強,不但絲毫不遜於大和民族的勇士,甚至還有過之。如果全台灣的人都如他們一般,這場戰爭……想到這兒,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冷戰,臉色也在一刹那間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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