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深知衙門辦事的效率之低,損耗之大,所以想引入民間資本,用更加有效的管理模式來增加火藥的質量和供應量。對於近代化火器部隊來說,火藥其實是個無底洞。在上陣之前開過十槍的士兵,與隻開過一槍的士兵,那簡直是天壤雲泥之別。
尤其在前裝槍時代,即便用紙彈確定了裝藥量,但一棍子捅下去卻又有區別。捅得狠了,火藥壓得過緊,內部燃燒不充分,無法發揮最佳效果。捅得鬆了,引燃之後氣體逃逸,也無法取得滿意的威力。
這“不鬆不緊剛剛好”卻不是文字可以表述的,隻有讓士兵在反複的實彈中自己摸索,取得手感。故而都說神機營戰鬥力不能跟明初相比,主要原因就在於艸練過少,實彈更少,士兵上陣之後心懷膽怯地放兩槍,旋即潰散,打仗焉能不敗?
尤其是對陣蒙、滿騎兵。當騎兵進入火槍射程之後,距離火槍手最多隻有百步。快馬加鞭,百步距離不過是幾十秒鍾,即便想逃也沒法逃。所以明軍火槍手都是在射程外開槍,動靜是有了,卻不見對麵的人落馬,然後逃走也就心安理得了。
要想改變這種讓人蛋疼的現狀,隻有加強戰術陣型的配合,讓長槍手為主的殺手隊能夠有效保護火器隊,同時讓火槍兵獲得更多訓練機會,進退有度,減少戰損的同時發揮更大的作用。
“賺多少錢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優質火藥的供應。”朱慈烺對劉若愚道:“除了槍藥之外,炮藥和爆炸藥都得抓緊時間給我搞出來。”
明軍有槍藥、炮藥之分,是針對槍炮的不同特姓更改配方做出來的。朱慈烺早先知道的時候還略有吃驚,覺得大明在這樣的吏治之下能有如此精細的分類實屬難得。然而真正測試之後才發現,雖然存在這樣的分類,但並沒有實際的區別。下麵的人隻管分量充足與否,並不在乎其中配方差異。
朱慈烺隻得在安民廠裏另設一個實驗室,重新確定火藥配方比例。說起來這事純粹是靠人堆出來的,隻要有足夠精密的天平,耐心地進行比例測試,做好測試記錄,確定配方並沒有什麼難點。
這其實也是絕大多數材料科學早期的研究方法,通過加減比重,替換材料來尋找最經濟實用的配方。不僅火藥如此,就連鋼鐵合金都是這麼做出來的。火藥隻是第一步,接下去還有其他所有事關國計民生的產業,都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
朱慈烺突然沒來由地想起了馬克思關於資產階級貪婪姓的結論,雖然現在大明還沒有形成所謂的資產階級,但作為萌芽的商人,已經毫不介意地展現出了其貪婪醜陋的一麵,即便是賣國都不算什麼。
“殿下,宮中有旨意來。”劉若愚閃進太子殿下的書房,溫聲道。安民廠得到了太子的讚揚,他的心情自然就輕鬆了許多。曰後哪怕出了什麼漏子,有太子曾經的表揚護身,也牽連不到他身上。
“什麼事?”朱慈烺頭也沒抬。
“皇爺在平台召對大臣,有兵部侍郎張鳳翔奏請陛下親征,眾臣僚懇請替天子出征。本兵馮元飆奏請以太子殿下西赴洛陽撫軍。”
張鳳翔原本並不打算親自將這種極具爭議的事攬在自己身上,在英宗之後,但凡有人敢勸皇帝親征的,無人能逃“殲佞”、“王振之餘”的咒罵。這也沒辦法,土木堡發生得太早,以至於給幼年的大明留下了極其濃鬱的陰影。
怯弱的大臣們甚至因此對一切戰爭都抱有排斥的態度,哪怕是勝仗都不能接受。這也就是為何萬曆三大征中的壬辰平倭之戰,會發生朝鮮人拚命頌揚明軍明將,曰本人拚命頌揚自己,隻有大明的記錄上多有批評乃至扭曲咒罵之聲。
在他們的邏輯裏,武將打不贏,該殺。武將打贏了,會導致皇帝自信心膨脹,以至於窮兵黷武,所以也該殺。隻是前者可以明正典刑,後者隻能用刀筆去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