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心一下子捐出了五十萬兩,果然不愧他內廷首富的美名。在他和王承恩的帶動下,宮中大太監紛紛解囊,將手裏的銀子換成了“國難債”。總共兩百萬兩銀子,全部以借債的形式由皇明朱室承擔下來,給出憑證,約定十年為期歸還本利。
朱慈烺以十萬兩為標準,給出百分之零點二的年息。每少一萬兩,就減百分之零點零五的利息。不過太監們很清楚,自己買這個國難債並不是為了吃利錢,而是買一個既往不咎,攜手共退的承諾。
讓朱慈烺詫異的是,他不小心拋出來的小數點概念,竟然被這些太監無師自通,沒有解釋就被理解了。而且還是按照一百份裏一份的十份之一如此標準的邏輯順序理解的,然後換算成厘、毫這樣的傳統單位。這不能不從側麵證明,隻要涉及到錢的問題,某一類人就能表現出驚人的理解力。
然而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在沒有大卡車的情況下,朱慈烺肯定無法將這些貴重金屬運走。
唯一能做的,就是花錢。
朱慈烺以高價收購了燕京城裏的騾馬牛羊,甚至還買到了少量的駱駝。這些活物更容易運輸帶走,其中一部分在天津就會被消耗掉,剩下的則用海船運到山東,作為基礎建設的主要動力。
至於剩下的銀子,則被堆積在了承天門前,名為“買命錢”。
“闖王進京之後,總有軍紀不好的營伍要燒殺搶掠,這些銀子就是皇太子留給闖賊,買百姓平安的。”
燕京城裏大街小巷都流傳著這樣的故事,常能引人一陣唏噓。城裏人並沒有受到加派的苦,想想崇禎皇帝多災多難,卻沒為難過燕京城裏百姓,也是頗有同情。
李自成終於失去了耐心,拚著圍城三個月,也得動手結束這場天下歸屬之戰。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七曰,李自成大軍攻打燕京城。燕京城裏聽得炮聲隆隆,隻以為交戰激烈,其實全是大順軍的火炮。那幾門架在城頭的紅夷將軍炮,一聲都沒有發。
……
“是道非常道,
在家已出家。
相將一片石,
飄渺白雲遐。”
張縉彥坐在書房裏,聽著外麵的炮聲,眼中隻看著這首五言絕句。這是他往年參佛所寫下的遁世詩,現在看看卻還不如當初金榜題名就掛冠而去,或是參佛或是入道,何必惹上這身齷齪。
“老爺!”家人衝了進來:“聽說陛下南幸,好多人家都走了!”
張縉彥緩緩閉上眼睛,道:“走?能走哪裏去?這天下轉眼就是大順的了。”
“那咱們怎麼辦啊?老爺!”家人手足無措。
張縉彥猛地心跳兩下,幾乎要衝出了胸膛。他猛然站起身,臉上浮出一絲猙獰:“既然你們要走,那我就送你們一程!來福,點齊家人,隨我走!”
“去哪?”
城門!
大明兵部尚書張縉彥,開門獻城。
燕京城經曆了大半夜的炮戰,再次歸於和平。
燕京城裏的百姓在帽子上貼了“順民”兩字,家門口排了香案,上書“大順永昌皇帝萬歲萬萬歲”,迎接李自成進京。
李自成身穿藍衣,頭戴氈笠,在一幹文臣武將的擁簇之下騎著馬從德勝門入城。看著禦道兩旁跪迎的百姓,李自成無比滿足。這個當年的驛站馬夫,終於騎著高頭大馬,仰視著承天門。他想起自己喂馬掃糞時的麻木,也想起了丟了驛站差事後的茫然,更想起了率兵橫行,最終被打進商洛深山的落魄……而如今,他意氣風發地站在這裏。他是這裏的主人,是這個天下的主宰。
忽然,李自成開弓引箭,勁簇直中承天門的門匾。他哈哈大笑,在禦道上策馬奔馳,直往禁中去了。
……
“老子暈得很!官兵什麼時候這麼有種了!”羅玉昆坐鎮軍中,一拍大腿,跳了起來。他剛得到軍報,山東總兵劉澤清率兵從臨清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