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 可恨年年壓金線(八)(1 / 2)

“晉王如何穿得如此質樸”朱慈烺跟朱審烜是同輩,說話自然就可以隨意些。他原本聲音不響,但瞅準了空隙,整個廳裏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審烜故作驚訝,連忙道:“臣失禮!請聖上責罰!”

——表情略誇張啊。

朱慈烺對朱審烜的演技給了個不算高的評分。

“如今之際,還是節儉的好。”崇禎疑心朱審烜是故意在他麵前裝樣,並沒有什麼高興。

“想臣在本國時,也是靠祖宗的恩澤,錦衣玉食,醉生夢死。如今想來真是悔之晚矣!”朱審烜進入了狀態,眼眶微微泛紅:“若不是皇太子殿下為臣籌謀經營,恐怕如今連這身舊衣裳都沒得穿了。”

“哦?”崇禎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幫晉王籌謀什麼,不由好奇。

“聖上,流賊一來,祖宗所賜的屋舍田莊轉眼之間就成了他人之物。”晉王痛心道:“府中奴婢侍從,正如樹倒猢猻散,各奔東西,走得個幹幹淨淨。好不容易帶些金銀珠寶,卻不會貨殖之術,隻能坐吃山空。好在殿下仁義,肯指條經濟之道,每月裏也有紅利貼補府中費用。”

崇禎望向朱慈烺,示意他說清楚。

朱慈烺暗中朝朱審烜使了個眼色,表示讚賞。他對崇禎道:“父親,如今各項舉措都要銀子。若是沒有銀子,發不出餉,就是我的侍衛營也不肯賣命。兒臣就想了個辦法,先將宗藩手裏的閑散銀子聚起來,由此便能做些大事,比如開采棲霞、招遠的金礦和附近的鐵礦。隻要有了這筆錢,礦產能送到江南,自然有銀子流進來。”

二王聽到“金礦”兩字,耳朵已經豎了起來。任何一個朝代,開礦都是暴利,金礦銀礦更是暴利中的暴利。萬曆帝為了與士紳搶奪礦稅,派出內官監礦,被普天之下的文官罵了個狗血噴頭。其中固然有不明真相跟著叫喚的,但也不能否認礦監一出,受到最大打擊的就是當地豪紳。

這些豪紳霸占礦洞,瓜分礦利,就連官府都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權當沒有看到。他們理直氣壯地認為:自己投入了銀錢,獲取礦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憑什麼給你朝廷納稅?卻不想想,朝廷沒有收益,拿什麼賑災?拿什麼抵禦韃虜?

自從周朝開始,曆代朝廷都將山林礦藏歸為公有。愚昧的皇帝以為這是他一家所有,而有點腦子的皇**知道這是朝廷進行財富再分配的基礎。要想避免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悲劇,這筆龐大的財富隻能由朝廷按需分配。

這也是人類文明進化出“公家”這一產物的原因所在。

事實上,萬曆皇帝收取礦稅固然積極,在花費內帑的問題上也沒有吝嗇。京營在外打仗用的都是內帑,而萬曆一朝就從西到東打了三場大仗,花錢如流水,這些卻被文官們選擇姓地忽視了。甚至有的文官為了逞口舌之利,大肆抹黑前線將士的功績,實在是為了抨擊而抨擊。

這就是血淋淋的利益之爭,哪怕對象是天王老子也敢咬一口,更何況隻是個皇帝。

萬曆帝駕崩之後,遺詔廢除礦監,到了崇禎手裏自然也就沒什麼錢了。而崇禎帝最大的悲劇就是:明明身為皇帝,卻習慣站在文官的立場上思考問題,按照文官的遊戲規則出牌,這豈不是避長就短,被人牽著鼻子走?

聽到兒子竟然在收取礦利,崇禎帝臉上一黑:“你也是讀過內宮舊檔的,不知道這等與民爭利的事最犯天家忌諱麼!目下神京淪陷,正是要固結民心之時,你如何能做出這等事來!”

“父親,”朱慈烺卻不以為然,“兒臣並未與民爭利。這棲霞、招遠的金礦,之前並未有人開采。”

“一派胡言!”崇禎怒道:“這金礦從萬曆年間就有人開采,何來無主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