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五 洪爐照破夜沉沉(十四)(1 / 2)

“該死!巴哈納該死!石廷柱該死!”多爾袞站在武英殿上,放聲咆哮道。下麵站著的都是他的人,他不用有所掩飾顧忌。若是索尼、鼇拜那些人在場,他是絕對不肯暴露出自己的虛弱。

兩百滿洲兵的死訊很快傳回了燕京,這對於剛剛入關的清軍是極大的打擊。

滿洲人的社會體係雖然簡陋,但不可否認他們也勉強可以算是一個國家。諸申(滿洲平民)被抽去打仗,全家欣喜,那是因為搶西邊帶來的高回報而近乎無風險。若是出去十個隻能回來五個,一樣不會有人願意去了。

這回訃告傳來,正藍旗裏哭聲一片,可說是二十年來不曾有過的悲慘之狀。加上諸申之間的婚配、姻親,整個入關八旗中都有噩耗傳播。

隨之而來的“懲治尼堪,發兵報仇”的呼聲幾乎震聾了多爾袞的耳朵。

索尼等兩黃旗的老人固然不樂見,生怕多爾袞借此機會大兵南下,成就霸業,實力大增,搶了福臨的帝位。多爾袞本人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情形。

他的戰略重點可是在西北!

原明、順兩朝大同總兵薑瓖,已經殺了闖逆製將軍張天琳,接受清廷調度,與葉臣部合兵一處,準備南下攻打太原。從燕京到大同一路平川,經濟重鎮張家口順勢歸附,蒙古各部入關的隘口也都打通,正是大展兵馬,吞並西北的大好時機。

“將那逃回的甲喇章京斬首!家人發與披甲人為奴!”多爾袞餘怒未消。

“王爺,是否發兵把這支明兵打掉?”譚泰作為新近投靠的正黃旗人,十分渴望有一場戰功奠定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聽說那支明兵隻有數千人,又有挫敗滿洲大兵的戰績,拿來墊腳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打!打!打什麼打!”多爾袞怒道:“闖逆還有數十萬大軍在陝西,我八旗兵不過十萬!再分兵南下,難道看著李闖再打回來!”

如果僅僅因為死了兩百馬甲就調大軍南下,萬一西麵數十萬闖逆大軍乘機來攻打京師,豈不是被前後夾擊!

譚泰連忙收聲不語,生怕觸怒這位王爺。

洪承疇本來不想說話,不過現在漢官中隻有他一個,可見多爾袞是把他引為親信的。他發現多爾袞幾次瞟他,顯然是讓他自覺地站出來說話,否則下場就跟那個站錯隊的範文程一樣了。

“王爺,”洪承疇隻得上前道,“不得山東,於我大清根本無害。然則若是丟了山西,入關所獲可就虧了大半。若是想一統天下,那秦晉之地更是不可拱手他人。”他下了定論,又引了曆史上遼、金這樣的少數民族與漢人爭天下例子來,說得那一幹滿洲將領無不迷糊。

“王爺,我大清將士能征善戰,可終究隻有十萬眾。要平這十五省天下,隻有接納吳三桂、薑瓖這等故明降將,變明為清,用明將攻略明地,用明兵占據明土。這也是我朝借口為朱家複國的緣故啊!

“九邊是故明屯兵重鎮。先平定西北,正有蓄兵之意。而取山東、河南,卻能聚得多少兵馬?再者上,將山陝納入我手,南下豈非朝發夕至之易事?反之,若是大軍取山東,北有李闖威脅,難有殘明相抗,實在犯了兵家大忌。”

洪承疇說完,緩緩退後,眼睛隻盯著腳下石磚,麵無表情。

“王爺,莫不如先發大兵一萬,與石廷柱、巴哈納一起將那支明軍剿滅,然後再回來打李闖。”愛星阿上前道。

多爾袞沉吟不語。

山東雖然可有可無,但是京畿南麵卻不能輕易放棄。否則燕京就是剝了衣服的姐兒,誰都可以從下麵上來。而且洪承疇說得十分有道理,如今有占據天下之勢,卻無占據天下之兵,實在是令人遺憾。先走西北,若是能多幾個薑瓖這樣的降將,那兵和勢也就都有了!

“王爺,”眾親信中站出一人,道:“以殘明的兵力,斷然不敢對抗我大清王師,恐怕是這回巴哈納等人太過冒進,引來此禍。不如先在天津、保定一線設防,待平了西北闖逆,再起大軍南下。”

多爾袞看了他一眼,長吐一口氣:“也隻能如此,蘇克薩哈,我命你為天保巡撫,遏製南路明軍。”

蘇克薩哈跪倒在地,磕頭道:“奴才遵命。”

多爾袞讓他起來,又道:“葉臣前曰也報說薑瓖出兵不出力,戰心不切。兩黃旗又死活不肯出兵,要等福臨來了再議。既然南路不跟他打,我便將巴哈納和石廷柱調往山西,爾等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