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九 南北驅馳報主情(12)(1 / 2)

崇禎二十一年八月十六日是皇長孫朱和圭的周歲生日。中午之前,朱慈烺就帶著妻兒到了乾清宮偏殿,見過父皇母後皇伯母,以及袁妃。

今天也是皇長孫的抓周日,非但宮中老人都來了,就連坤興也一早入宮,來看小侄兒會抓個什麼東西。

此時偏殿的床上已經滿滿擺了各種小物件,有玉、有筆、有書、有刀、甚至還有算盤……這種對未來職業的預測原本不該出現在皇宮裏,尤其對於皇長孫而言,他未來的職業基本已經確定了:受封皇太孫,然後等時機成熟——父祖大行——登極稱帝。

之所以要舉行這種缺乏依據的儀式,正是朱慈烺要釋放一個信號。

即便自己的兒子,若是不賢,也未必能夠成為皇位繼承人。

因此殿中也就有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明白的人都麵色深沉,不明白的卻都喜氣洋洋。

真正明白皇太子用意,卻仍舊帶著笑容的,隻有永王殿下一人而已。他實在不清楚當一個連出城都受管製的藩王有什麼好處,若不是怕被父皇發往鳳陽圈禁,他由衷希望換一個出身——比如將門世家就很不錯。

滿了周歲的皇長孫被乳母放了下來,由他自己在一堆物事中挑選。

“這習俗也叫試兒,乃是看看孩子的啟蒙教育和未來性情如何。”朱慈烺對麵無表情的周皇後解釋道。

他很清楚,周後麵無表情,這就是最大的不滿了。

果不其然,周後理都沒理會,權當沒有聽到。

年僅一歲胖嘟嘟的朱和圭坐在床上,麵對一大堆統一顏色的器物。麵露迷茫。終於,他看到一個圓乎乎的東西,伸手抓去,正好能夠握在手裏,旋即往嘴裏塞了過去。

一旁的乳母嚇得半死,連忙上前將他嘴裏的東西挖了出來。這才道:“恭喜皇爺、小爺,皇長孫抓的是一粒糖,日後肯定是日子甜美,又有口福的。”

周後木然地轉過頭,對兒子道:“你剛說什麼?是看孩子啟蒙的?”

朱慈烺也有些尷尬。孩子的啟蒙工作基本是他在做,誰知道竟然養出了個吃貨。

“能有口福就好啊。”崇禎略有所指地說了一句,最後那個“啊”字說得卻像是在歎氣。

自古以來的龍子鳳孫,何嚐麵臨如今的危機?身為皇室宗親,竟然可能麵臨自己下地幹活的窘境。

朱慈烺下意識地轉向定王和永王。這才是崇禎真正在意的原因。

讓別的宗室過得苦些問題不大,崇禎並不是不能接受“賢者為王”的理論。然而如果落實到自己兒子頭上,這就有些難以接受了。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崇禎的確對太子偏心得厲害,但並不代表他不愛自己另外兩個兒子。

永王慈炤看來是下定決心要去從軍了,京師講武堂在糾結了數日之後,終於將錄取通知書送進了通政司。據說講武堂出來隻是個士官,連軍官都不算。這可真是從零開始。不過服役五年終究能保住自己的爵位,問題還不大。

定王慈炯卻有些讓人擔心。如果按照皇太子的分類方法,他就是屬於不肖的。

雖然大明帝室的藝術成就不如宋室,但宣宗以來的皇帝,無論書還是畫,拿到外麵去也不愧於名家大作,而到了天啟帝手裏。更是將木作之術發揚到了極致。這種遺傳和師資上的雙重優勢,竟然都不能讓定王顯得“賢”一些。

朱慈烺聽出了父皇的意思,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定王談談。

在抓周儀式結束之後,聚在乾清宮裏的人也都散了,朱慈烺在半路上叫住了定王。

“慈炯。”朱慈烺道:“正好有事與你說。”

朱慈炯隻好藏起臉上的厭倦。上前行禮,道:“皇兄。”

朱慈烺下了步輦,拉著朱慈炯邊走邊道:“你有沒有想過未來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朱慈炯已經知道了皇太子所謂的封賢論,心中忐忑,此刻把話說開去倒是也好。他道:“皇兄,大明自有祖製,這事不該臣弟來說。”

朱慈烺也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以後要襲封,必須有碩士、博士之銜。你想過專精哪個領域麼?”

“皇兄……”朱慈炯頓了頓方才道,“弟隻願安心做個太平親王。”

朱慈烺手指神經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強壓下怒氣,道:“唔,太平親王,就如福王那樣享福?對了,你知道老福王是怎麼死的麼?他被李自成投進了大鼎裏,跟鹿肉一起煮得稀爛,然後被人吃掉了。他們說這叫福祿宴。你說的是這樣的太平親王麼?”

朱慈炯臉上已經被嚇得慘白,顫聲道:“真、真有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