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話 薩驌布 (下)(1 / 2)

當日近黃昏時,天空開始彌漫層層烏雲,眼看著一場傾盆大雨即將來臨,滔滔黃河隨烈風吹襲越加洶湧澎湃,於狼窯而來的兩艘雙層大船默默地隨波逐流,甲板上空無一人,就連船底櫓槳也收了回去,任憑船身順流而下,向那十裏之遙的薩驌布塢頭駛去。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第一艘斑紋大船的船頭甲板上,走出一高一矮兩人,高的正是分雷,矮的則是江老頭,見後者拿出個靠肩木椅,分雷甩袍端坐而上,且默默地閉上單眼,江老頭在他身後抽出一柄花把兒剃刀,按著他的腦袋刮去一層蛹毛。

“開心胸咧,喲~河跑哩,誰與走咧,喲~家收網哩。”

隨著江老頭一口地道的盤河謠,兩艘斑紋大船劈波斬浪,借著西風顛簸而去。

就在剃過分雷最後一茬頭蛹之時,隻見左岸峭壁之上驀地現出排排火把,江老頭看在眼裏微微一怔,這時分雷睜開單眼,緩緩起身後摸著亮堂堂的禿頭,高聲笑道:“買天烏騎甲分雷在此!哪個當家的下來說話!”

那懸崖之上的排排火把像是鬼握的燈籠,在分雷的話音回蕩在兩峽之間時,一聲徹天的大笑回應而來!

“買天分雷!好一個買天分雷!此伏長達裏,你當求福於長生天了!”

分雷瞄了一眼江老頭,後者皺眉道:“果然是薛延陀,地道的腔。”

分雷抽出奔狼繃簧刀,擰著旋扣高聲道:“裝什麼把式!耍刀還是耍嘴皮劃下道來!”

分雷話音盡去,沿岸卻毫無回應,就在兩人遲疑之時,沿岸的排排火把滅了開去,分雷心道好家夥,我疑敵疑,都耍開腔了。

就在兩人忐忑不安之時,隻聽前方半裏之遙的懸崖上亮出火光,分雷和江老頭麵麵相覷均暗叫不好!

隻聽“嗖”地一聲!

十幾斤重的大石便滾著火油砸了過來,分雷和江老頭腿肚直轉筋,見那大石越過兩人頭頂砸向第二艘船,“啪”地一聲貼著船幫落入河,二人這才稍緩了口氣。

分雷叫罵道:“有種衝老來!下次打偏了就是狗娘養的!”

江老頭戰戰兢兢地拉著分雷胳膊說道:“你當這群崽是唐軍呢?玩狠的個個是頭野狼,你喊也是白喊!”

分雷笑罵道:“當初怎麼說的?這會兒裝孫了,護著你命根!說不定小孔還能分你個江南娘們!”

又是一聲石投之聲,二人望向那瞬間的軌跡,心頭噗騰噗騰亂跳。

“轟”地一聲!兩人踉蹌地滾做一團,再看船尾飛濺起雨點般的木屑,斑紋大船前後顛簸,掀起的水浪足有兩丈之高。

分雷和江老頭互相攙扶著勉強直起身,船尾遭到重擊後,船身開始傾斜,所幸大石毀去的是二層房閣,底盤並沒有遭受損害,分雷暗叫好險,他橫刀立於船頭,忽見黃河奔流的方向上空劈下一記閃電,再聽隆隆的雷聲炸天響起,他哈哈笑道:“要下大雨!這幫崽是用不上火箭了!”

果然,那前方崖上的一點火光漸漸隱去,隨著兩艘斑紋大船越靠越近,分雷清楚的看到一架投石車停在懸崖之上,車兜裏堆著一塊千斤大石,再看車旁立著一騎,此人身披銀黑相間的落襟狼袍,內裹重甲,頭帶狼牙頭盔,深陷在頭盔的雙眼閃著懾人的寒芒,他左右護肩甲的後側紮著一條條花翎,正隨著大風飄舞在空。

分雷隨著船身的移動,與崖上的騎士相互打量,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天宇,伴著隆隆的雷聲照亮了騎士獰笑的臉龐。

分雷看在眼裏驀地一怔,接著顫聲道:“苟……苟古拉……”

江老頭愕然望向分雷,不解道:“頭人認識此人?”

分雷木然地呆立在船頭,在船身緩緩穿過懸崖後,仍舊不能置信地望著那越漸模糊的騎士。江老頭見後船也跟上來了,搖著分雷道:“剛才距離太近,投石車用不上,我看他們是在等我們行駛到有效距離再攻擊。”

分雷咽了口吐沫,淡淡道:“他隻有一次機會,就看他砸哪艘船了……”

這時江老頭望著前方,喜道:“嘿!不出五裏就到薩驌布了!我都看到塢頭的***哩!欸?不好!”

隨著江老頭的叫喊,分雷已然看到了沿岸密林跟隨船支而行的騎兵了!

“苟古拉……真有你的……”分雷喃喃說著,他心裏明白的很,苟古拉到現在還沒看出哪條船藏有重兵,所以派出靠近薩驌布密林的騎兵跟隨船支抵達塢頭,如果分雷此刻還不下命,那麼到了薩驌布就會被騎兵堵在塢頭殲滅,而他們敢於殺來自然是摸透了塢頭的動向,要是現在分雷指揮應戰,苟古拉在高崖上就會知道哪艘船藏有實兵,再以投石車給予致命一擊!這一箭雙雕的辦法確實老道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