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玳柯岩城漆黑一片,高風吹卷著烏雲撫過殘月,在這微弱的光線,由北門直通內城的央大街上,分雷跟隨在傳令手馬後,空曠的長街形同異域,隻有戰馬的蹄聲在噠噠作響。偶爾聽到頭上幾聲鷂鷹的尖鳴,那是敵軍在尋找城內的拋石點,隻是玳柯岩城的***皆由軍隊管製,就算鷂鷹的眼睛再銳利,麵對黑暗也無濟於事。
當他勒韁於內城城腳,仰頭望向十五丈之高的城尖時,一種莫名的惶惑籠罩心間,這內三角城是整個玳柯岩城的心髒,其外圍的防備力量遠勝於全城,而且內城皆由車鼻可汗的親兵統轄,儼然是個深不可測的堡壘。
分雷下得馬來,聽那傳令兵上前道:“請分雷頭人稍等片刻,待屬下前去通傳一聲。”隨後便招來兩個軒昂的親兵牽去戰馬,他順眼望去,歇馬的拴廄棚已立了四、五匹戰馬,旁邊還停了一輛雕漆的篷車。分雷看那篷車做工頗為考究,不覺多瞄了兩眼,這時一聲輕歎至內城的玄梯處傳來,他轉過身形望去,原來是一身紅甲的娜耶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
她顯然沒有注意到分雷,徑直來到拴廄棚前,待跳上戰馬後才睹見微弱的月光正耀著個滿頭傷痕的禿。
娜耶深黑的眸轉瞬亮了起來,那戴著異族風味的俏麗臉龐已不見了鬱色,她輕提馬蹄,好奇地在分雷身邊轉了一圈,隨後似有些調皮地歪過纖長的脖,毫無生澀地大膽打量著分雷。
此時的分雷已顯滄桑,對這頗具野性的尤物似若無睹,他淡淡地問道:“可是加寧兒部的武將?”
娜耶點了點頭,好奇地回應道:“原來第一巴哈突兒是這樣的……”
分雷在她眼看到了幾許稚氣,不覺失笑道:“那你以為會是怎樣的?”
娜耶輕輕咬了咬下唇,泛起冥想的表情,喃喃道:“我……我以為會是一隻高大的猛獸,嗯……猛獸一樣的人。”
分雷愕然道:“一隻?猛獸?”
娜耶“唔”了一聲,仿似才想起來什麼,倏地跳下馬來,上前施禮道:“加寧兒部先鋒將娜耶拜見分雷頭人。”
分雷見她施禮時左臂微垂,探出右手壓下她的抱拳道:“左肋傷的不輕吧,回去上些草藥,不然在戰鬥避不開死角。”
娜耶感覺他手上溫溫的,不由迅快地抽回雙手,低頭咬著下唇道:“我……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分雷麵無表情,頓了頓道:“那就恭送娜耶大將了,廣順堡為我城咽喉之地,我多嘴一言,元敬焱是個老狐狸,千萬不要了他的詭計。”
娜耶“嗯”了一聲,轉身慌張地跳上馬揚長而去,分雷看在眼裏不由暗歎一聲,他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看到這個有著一條棕色發辮的女將領了。
“分雷頭人?”
分雷轉過身形,一位身穿棕黑色紋盔,頭戴暗紅鐵帶的蓄胡漢大步而來。分雷見他身量雖圓,腳步卻浮,再看配刀的刀簧處久未矯油,心想這人該是車鼻可汗身前的親兵頭了。這些養尊處優的人往往辜負親衛的威名,一旦與勁兵交戰起來卻沒有一個能看清敵刀的。
“嗬嗬嗬,久仰分雷頭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想,我乃車鼻可汗尊下親兵校尉杜豫!”說罷湊近分雷笑道:“大家都叫我杜總管,有機會可要和第一巴哈禿兒親近親近哩。”
分雷哪會聽不出他的意思,納著光頭細聲道:“待退了強敵,親近的時間有得是。”
杜豫聳了聳肩頭,見他一身素衣也別無旁什,眼下又是熾手可熱的人物,隻好咽下黴氣,挽著分雷的手臂進得內城道:“這些日可愁煞可汗了,我們一路逃奔玳軻岩城是吃盡了苦頭,好在長生天庇護,我們順利地來到這裏。”說著堆起笑容道:“好在你分雷頭人一路斬荊棘地殺到這裏,你可不知道哩,這全城的士兵是聽著你的故事,看著你的拚殺才鼓起勇氣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