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正常,你都要當爹了,你爹快當爺爺啦。"
"可他才五十多!"
誌剛自說自話:"我發過誓,畢業後好好報答他和我姐,可畢業三年了,我做什麼啦我?我眼睜睜看著他在同一個城市變成了個老農民工!還在為一個月千把塊的飯錢用那柄泥工刀砌呀、抹呀!你知道像他這樣的農民工要拿到一個月千把塊錢的工資,一天得砌多少磚嗎?往少說一千五百塊!我算過賬,為了供我這個大學生,他最少砌了兩百萬塊磚!兩百萬哪!"
天涯眨眨眼睛:"夠多的,紐約永遠的地標--帝國大廈總共也才用了一千萬塊磚,合著你爸一人兒蓋了五分之一的帝國大廈呀!"
"我不但沒奉養他,他給自己修個墳向我開口,都要被我打折扣……"
誌剛紅著眼圈聲音哽咽,從天涯手裏搶過來紅星小二悶頭狠狠灌。
天涯寬慰他,"錢不是給了嗎?別沒完沒了地責怪自己啦!"
誌剛痛苦地擺擺手,"我心裏鬥爭了很久才給他的,這八千塊錢是我熬了多少個通宵寫那些爛論文,加上這季度獎金我瞞了小曼兩千,準備填我姐那三萬塊錢彩禮的窟窿的,這下窟窿越整越大了,想聽句大實話嗎?現在我一看到我爸跟我姐,心裏就隱隱發痛,覺得對不住他們吧,又覺得心裏像壓了塊石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我都不敢往下想,房子得買,小曼再一生,什麼奶粉錢尿布錢還有教育費。"
天涯覺得誌剛哪都好,就是活得太累,沒有彈性,生存壓力誰都有,可活人總也不會被尿憋死,太鑽牛角尖反而適得其反。誌剛想到了重點:"你得再幫我攬點活兒,小曼媽現在是催命一樣催著買房子,無論如何得先把那三萬塊錢窟窿堵上!"
"活兒沒問題,你小子在大學城已經小有名氣,說你的活兒做得又快又好,我再替你漲漲價!你過的這叫什麼日子呀?老兄,結婚才多久呀?你可見老了!怎麼我覺得你像麵鏡子,照著我也老了?"天涯唉聲歎氣。
誌剛苦悶糾結,苦於沒有快速暴發的門道;小曼偉大的淘寶事業轟轟烈烈,從來隻闖禍不成事兒的小曼堅信這條勤勞致富的道路會越來越寬廣,沒想到剛一開張,買家中差評接連而至,小曼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在電話裏跟文靜深惡痛絕地控訴買家,誌剛勸她什麼也都是耳旁風。
晚上誌剛趕著稿子到半夜,迷迷糊糊忽然聞到一股怪味,剛一起身一陣暈眩,腳步踉蹌地奔到廚房,赫然看見那隻斷了半截尾巴的老鼠在灶台上瞪著他,回頭一看煤氣管道讓這畜生咬了個洞。誌剛飛快關上煤氣閥,慌忙搖醒小曼,看著臥室窗戶,還好沒關死,頓時鬆了口氣。這回差點鬧出人命,買房已是勢在必行,小曼媽就差把誌剛五花大綁直接壓到售樓處看房,誌剛再也找不出什麼理由拖延,隻得任由小曼打電話給文靜。
文靜和天涯磨合得還算湊合,兩個個性都強的人在一起總要各自做些犧牲和讓步。上一次文靜替誌剛鳴不平,一個男人頂著兩個家庭的壓力忍辱負重地生存,卻被自己哥們笑得一文不值,小曼不懂事這撥男的也跟著瞎起哄。結果天涯說文靜借題發揮,說她嫉妒於小曼,在天涯眼裏於小曼整個就是個沒腦子愛虛榮的瓷娃娃,文靜好端端的跟她比簡直是掉價,再說找個老公當奴隸有意思嗎,誌剛他倆簡直就不正常,結婚又不是慈善事業!文靜自尊心大受刺激,感情你蔣天涯跟我結婚就看我無依無靠,善心大發拯救我呢吧。蔣天涯認為文靜因為沒正式見公婆沒事跟他找不順。文靜不明白了,結了婚拜見公婆也是應該的,他蔣天涯到底腦袋裏安得哪門子價值係統,你們家還真是什麼蔣氏豪門,非得人哭著求著要個名分?文靜不是個愛耍小性子的人,不計較但心裏也結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