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怎麼了,祥子你先放開她!”
陸婉這還是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失措的表情,也許她隻是怕祥子突然在公開場合失控?所以她一邊努力想拉開兩人一邊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你這又是哪裏惹到他了?!”
無題《沉船記》妾心如水 ˇ無題ˇ
送他們離開,她這才發現手腕早已是緋紅一片,他固執起來真的相當可怕,難怪這麼多年來居然可以偽裝得如此之像,連行醫多年的賈秀芬都無法分辯。
就是她自己,一直也隻是懷疑,直到中秋夜裏,她居然吃驚地發現,祥子不是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而是看他想不想控製。正是出於這種懷疑,她才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偷偷換了他的藥,將精神控製藥物換成普通的維他命,若非這樣做,或許她也會以為他精神有問題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但,換藥後並不知情的李祥非但病情沒有惡化,反而越加顯露了他可以自控的另一麵,陸婉才基本可以確定當年他之所以被送進精神病院“療養”,一定是另有隱情。
到郎婷說出那些往事,她才隱隱探知了部分真相。
也許,她其實是不小心猜中了全部事實,所以祥子才會那麼激動那麼可怕。 忍不住長歎一口氣,這樣子激怒他們,實在是有違她的本意,可事已至此,要如何才能挽救? 也許是那天她和祥子的紛爭很不巧給認識的人看了去,這次之後沒多久,關於她要和祥子離婚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各色八卦甚囂塵上。
就是她的律師元宵還未過就口氣很臭地打電話問她:“你和祥子之間有第三者?” 她不知道如何說。
律師當她是默認,跺腳說:“這些事你就不該瞞著我,現在據說李家那邊有你出軌的證據,一旦你起訴離婚,他們就會告你騙婚和重婚,到時會相當麻煩!”
陸婉幾乎暈掉,她重婚,還騙婚?
說了半天,雞同鴨講,律師幹脆挑明:“那個叫什麼海子的,難道他們傳的有誤?” 她哭笑不得:“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我可以找一百個人證明我和他沒什麼關係。” 她隻覺得無可奈何,難怪那天海子打來電話莫明其妙地跟她說:“我倒希望那些傳聞是真的。” 他倒是不怕她的生活不夠亂啊!
怔怔地呆在原地愣了半晌,這些事情,該不會還有後續吧?
人家說離婚的事一旦扯到法院去,隻怕什麼雞毛算皮的小事,哪怕是夫妻之間最見不得人的私隱也會被無限放大了說出來,想起來就有些頭皮發麻。
可是她偏沒有多時間去關心這些事,陸母要出院了,複健的事還得做好,雖然目前情況不錯,但腦中風這種病最怕的是會有第二次。
所以她不能不處處小心。
讓曉波收拾東西,她瞅著人少了些就去辦出院手續,再轉回來陸母的病床前多了一個人,鮮衣紅裙,短發長靴,從背影看,無限的風姿綽約。
她和曉波正在說著什麼,似是有所感應,陸婉進來的時候她回頭。
陸婉看著她,不是不驚訝,雖然世道多變,但她從來不知道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這個詞也可以用在婚姻失敗的中年女子如陳婉華身上。
想起初次見麵時她促狹地笑著說:“你不會以為祥子瞞著你在外麵有女人了吧?” 那時的陳婉華,一頭利落短發,看上去神彩飛揚,坦誠從容。
後來是在醫院,她白著臉說她自己買了藥,偷偷把孩子流掉了。
那時的她,尷尬為難,令人心碎。
而現在,她站在她的麵前,舉手投足落落大方,皆無愧意。
她已是一個成熟的女人,時間和磨難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唯眼睛裏寫滿風霜,盡是淩厲。
可那些,都是魅力。
因此當陸婉尷尬無措時,她還可以優雅從容地站起來說:“陸醫生,聽說伯母病了,我來看看她。”
宛若她們很熟似的。
一句話消解了其餘人的疑惑,當是她老友似的,陸婉突然也就心定了,她並沒有愧對她什麼,所以心虛是全然沒有必要。
兩人在醫院外麵的花園裏吸著冷氣談了許久,再回來,曉波將所有的物品都已打包撿好,陸母穿戴整齊半倚在床上將手縮在被子裏取暖。
“姐,她誰啊,你同學?”
陸婉不知道如何解釋,漫漫應了一句。
“你同學怎麼會叫你陸醫生?”
她一怔,戲謔地狡辯道:“叫我陸醫生怎麼了?要是以後你當上了銀行行長,我也會叫你一聲陸行長。”
曉波點點頭,笑:“也是,我當行長了姐你也不用辛苦上班了,直接做我的家庭醫生得了。” “行了啊你,一看就是貪官的格,我看你還是別當行長了,讓媽去鄉下尋塊地,你去種紅薯吧,免得有牢獄之災了我們還得替你操心。”
她是一時嘴快,想到什麼說什麼,陸母就不同,還是新年,說這話算是犯了忌諱,當下就臉有不悅,因為中風麵部有些僵看上去就更是格外嚴厲:“說什麼呢,沒點吉利話!” 兩姐弟吐了吐舌頭,快手快腳拿了東西準備出門,這件事總算是揭過不提。 當天正是元宵,街上熱鬧非常,扶著陸母避過一群亂放煙花的小孩子,正想打車,遠遠卻看到唐毅的車駛過來,唐糖抱著孩子坐在前座,近了開門走出來說:“總算趕上了,今日過節,很難打車的,我讓唐少來接你們。”
“這多不好?”陸母客氣。
“沒事,我這也是舉手之勞,倒是伯母以前你可沒少幫我的忙。”
說話間唐毅已下車來接過曉波身上的行禮擱後座放好,到家後唐糖似有話對她說,陸婉隻好讓曉波先扶陸母進去,唐糖把兒子扔給唐毅,幫著她提了東西在後麵慢慢往回走。 “我前幾日才知道你要離婚的事。”她突然說。
陸婉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老實講知道你要離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很高興,所以,我就不說什麼同情不同情的酸話了。”
她一副我就挺你的模樣,隻陸婉聽得微微一怔,想起在廣場上,唐毅找到她,最後也是說出這樣一句話。她忍不住回頭,他正抱著唐果站在巷子入口處,隔得遠了,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依然能感受到他目光裏隱隱傳過來的熱度。
以前她總以為他們似乎誰都知道祥子的不好因而難保不是懷了看好戲的心理。而且自她決定要離婚以來,知道的親戚朋友沒有一個讚同,她其實自己也明白,以後她過得好,人家或許會誇她一句到底還是有本事,若是過得差了些,隻怕他們的口水就能淹死自己,誰說不是自找苦吃的麼?可這會,聽唐家姐弟不約而同地這樣一說,她心裏頓覺一暖,眼眶不自覺就有些紅:“謝謝你。” “我就一直覺得李祥配不上你。”
她默然,耳邊聽得唐糖話鋒一轉又說:“不過我也覺得你現在提離婚為時尚早了些,其實你大可以再耐心等一等,等到對你最有利的時候。”
陸婉一怔,最有利的時候?
“你現在離,隻怕要受很多刁難,李家的勢力遠比你能想象的大,所以陸婉,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我知道。”她苦笑,以前總以為離婚很容易,卻沒有想到沒有孩子的婚姻想要離也是這樣的難。
唐糖長歎一口氣:“其實你很聰明,就是人太弱,這倒和以前的我很想象,或許這也就是我對你一見如故的原因吧。”
她默然,兩人一時都顯得無話可說。隻到家裏,唐糖才用重新熱絡起來,交待陸母要注意這個小心那個,陸婉立在一邊,想起她原先話裏無可奈何的失落,看她現在這個樣子,風風火火雷厲風行,雖吃過那麼多苦,但很顯然,生活的磨礪於她,算是已經過去了。
而於她,卻才剛剛開始。
官司《沉船記》妾心如水 ˇ官司ˇ
元宵一過,所有的事情都會被擺上台麵,律師白天就打了個電話給她,說是調解失敗,隻能上訴到法院。
明日就是上法院遞交訴訟的日子,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律師問她有沒有證據要補充。
她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陳婉華的事來。
其實那天她來找她,為的也不外是這一樁,就是不想自己因為他們離婚而被牽扯出來。 她起先說的很委婉,陸婉還以為她是來幫著遊說她不要離婚的,所以冷眼聽了很久,直到她說:“其實祥子還是很愛你的。”
她不是頂刻薄的人,可聽到這裏再忍不住,不由得冷笑一聲說:“真是勞你費心了。” 她既那般不坦率,她自然也就不需要浪費精力跟她虛以應付。
想不到她卻再度叫住她:“陸婉!”
她回頭。
“對不起,你是個好女人,我本不想傷害你。”
好女人,她忽然想笑,冷淡地開口:“傷害?我的事情好像與你無關。” 陳婉華微微一滯,頓了頓乞求地看著她:“我們能好好談談嗎?”她慢慢地開口,似在想應該如何措辭,“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想過要同你搶祥子,以前是年輕不懂事,雖明知不可為但一定要為,可現在已明白我和他,永遠都沒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