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君棠(1 / 2)

花城多雨,現時九月已然入秋,卻無半分秋高氣爽,依舊是一派秋雨連綿。城內灰色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洇濕後發著青,更顯秋寒刺骨。

花城是安國的帝都,人們大多生活富足,不用日日為生計東奔西走,是以這樣的日子,人們總是喜歡躲在家裏,路上一般都空蕩蕩,隻有偶爾幾個三三兩兩的行人。

可今天街上卻是分外熱鬧,青石板路上一條人隊迤邐了半條街,人隊中間是一座八人抬著的大轎。轎衣是紅色的絲綢,上頭用金線繡著繁複華麗的花紋,轎前轎後的人們即使被淅瀝的雨水濕了衣裳,依舊使著全力吹著鑼打著鼓。

誰都可以怠慢,便生這位主兒不行。攝政王點的人,就算是選在不是黃道吉日的下雨天迎進門,也不是可以他們可以輕慢的。

進了攝政王府,免不了勾心鬥角,隻是不知道這轎上的主兒能否抗得住。轎夫抬了不少轎子,今日的轎子卻是格外輕,裏頭甚至還時不時傳來輕咳。

看來是個病秧子。

轎夫深怕轎中人死在轎上。紅事變白事,這罪可不是他們擔待得起的,於是一路走得飛快,不到半日便穿過了大半個花城,將人從將軍府抬進了攝政王府。

明明是喜事,攝政王府內卻並不熱鬧,冷冷清清的隻有幾名家丁站在府口。

“落轎,”府前的一位侍衛打扮的女子皮笑肉不笑:“郡主今日有要事在身,還請公子自己進府。”

此話一出,全場皆靜,周遭隻剩雨打瓦片石板的“啪噠”聲。

無人回應,隻是寂靜之中,紅色的轎簾被掀了起來。掀開轎簾的手指纖長而潔白如玉,在秋雨莫名讓人覺得寒冷。轎邊的仆人連忙上前扶住了那人,卻在觸到那雙手時身子一顫。

寒冷刺骨,簡直不像是活人的溫度。

轎中人在攙扶下終於站穩了身。那人身形高挑修長,明顯是個男子的模樣,可頭上卻蓋著紅蓋頭。

“扶著沈公子進房,等著郡主來。”江月斜睨了沈君棠一眼,吩咐道:“好生候著,仔細服侍好郡主。”

蓋著紅蓋頭的人沒有說話,江月見了也不多說,下巴一揚仆人便扶著沈君棠往屋中走去。

看來還是個性烈的主。江月看著那一身婚服的人,暗道之後還得提醒慕錯仔細著調教。

她正這樣想著,身後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便。

“主子,將軍府那位暈過去了。”江月小心翼翼走到慕錯跟前。

室內香爐裏的龍延香正在嫋嫋地冒出白色的絲縷煙霧,慕錯轉過頭看江月,她的臉在煙霧後顯得迷蒙,可眼角眉間卻是掩不住的凜冽。

“怎麼?將軍府的人還真能死了不成?”慕錯冰霜般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明豔的笑。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著空了的金杯道:“身子這麼弱,怎麼上陣殺敵?恐怕都不用敵人來殺,自己便早早病死了。”

“郡主啊......”江月一時摸不準慕錯的心思,卻清楚知道將軍府那位主是真的等不起了。慕錯說是要煞煞將軍府的威風,可人若真是死了,將軍府也定會借機發難。

她自己也是沒料到將軍府的人身體能那麼弱,沒走幾步路就暈過去,喚來大夫檢查,竟看出一身的毛病!

“郡主,我看將軍府那位真就是個病秧子!大夫說那人不僅身體弱,還中了毒!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呢!”

“死了也是將軍府的問題,竟送來這樣的貨色!”慕錯站起身往別院走了過去,嘴上卻還說著:“人若是真的要死了,那便將他送回將軍府去。真是晦氣貨色!”

慕錯嘴上不饒,卻還是往沈君棠屋中走,江月趕緊吩咐了人去給沈君棠將藥端過來,生怕耽擱久了便來不及送回去,真就死在攝政王府平添晦氣。

沈君棠住的別院是出了名的冬冷夏熱,慕錯小時候有段苦日子便是在別院度過的,現在讓新入府的沈君棠住在別院,足見其對沈君棠的厭惡。雖然沈君棠表麵上是慕錯點名送過來的,可實際上還是將軍府硬要塞個人進王府。

說是希望可以好好服侍郡主,可這到底是服侍還是監視,誰又不知道呢?

慕錯本想著將軍府這人十之八九是裝病,如此作為是想示弱以令自己降低戒心,可真的見到躺在床上的那人時,慕錯卻感到自己的心不受控製地隱隱一顫。

要降低自己的戒心,他何須裝病?隻需要這張臉就夠了。

床上那人麵色蒼白如紙,一頭烏黑的鬢發散落在床榻上,有發絲不知道是因為雨水還是汗濕變成了細細的一縷,蜿蜒著貼在他白淨的脖頸和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