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阿基裏斯和龜(1 / 2)

“你能為你的藝術做到什麼程度?”

“我能為此放棄一切,拋棄一切。”

題安立即問,“也包括生命嗎?”

“當然,如果我的藝術需要的話,我會雙手奉上我的生命。”

“那別人的生命呢?”題安直視著仇池。

仇池眼神飄忽了一下,立刻堅定起來,“我說過了,是一切。

所有人的肉體終究腐朽,藝術會留住不朽的靈魂。

藝術就是最好的悼亡詩。”

題安說:“說實話,常人很難理解你的想法。”

仇池說:“為藝術獻身的人,本來就難以被普通人理解,不過無所謂。

我不需要別人理解。

別人的理解或者不理解,對我來說一文不值。

我在追求真正的永恒。

平常人隻會關心一日三餐,吃喝拉撒,怎麼會關心永恒呢?”

題安說:“你的意思是眾人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你有多大把握別人是濁的,你是清的,別人醉了,而你醒著?

標準在哪裏,在你那裏嗎?”

仇池沒說話,他的表情透露出不耐煩。

題安看了看時間,“你一直在研究青釉?”

仇池說:“是。”

“青釉是青色的嗎?”

“不是,青釉不是純粹的青。古人將青、綠、藍三種顏色,統稱為青色。

有古書雲,‘古瓷尚青,凡綠也、藍也,皆以青括之。’”

題安問:“你找到那種你心儀的顏色了嗎?”

仇池眼裏閃過一絲失落,“沒有。”

但他很快眼裏又泛出光來,“我自己建窯,對溫度經過千百色的調試,就是為了尋找到我要的那抹青。

柴窯的難處,在於它的不可預測。

但也就是這種不可預測,恰恰是它最大的魅力。

獨一無二,天下無雙。”

題安問:“你要的青,顏料中能模仿出來嗎?”

仇池笑了,好像在笑題安的無知。

“我要的青古雅,細膩,沉穩,淡雅......這幾個詞遠遠不足以描述它。

它不可描述!”

題安問:“這個青是你想象中青?”

仇池立刻否認,“不。不是我想象中的青,它存在!

我在我的夢中見過它!

我在廊前品茶,突然天陰了下來。

天空飄起了雪花。

我心中大喜,設茗聽雪落。

誰知幾分鍾後,天空竟落下雨來。

接著就是晴天的雲卷雲舒,漫天繁星,晚霞緋雲。

庭前突然花謝花開,在極快的速度裏四季流轉。

夢中的我驚呆了。

後來我就看到了天邊的一抹青色。”

題安說:“因為一個夢,你就開始了你的實驗?”

仇池說:“這個世界偉大的作品,無一不是因為一個起心動念。

我的那個夢充滿著歲月流轉,失真之美。”

題安看著他的神態。

專注、狂熱、完全淪陷!

題安腦子裏沒來由地想起了莎士比亞的一句話。

瘋子,情人和詩人都是滿腦子結結實實的想象。

瘋子看見的鬼,比廣大的地獄裏所能容納的還多。

情人和瘋子一樣癲狂,他從一個埃及人的臉上,會看到海倫的美。

詩人轉動著眼睛。眼睛裏帶著精妙的瘋狂,從天上看到地下,地下看到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