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強調動僵硬的麵部肌肉,讓自己看上去像是笑的樣子,然後走上前去,道歉說,對不起,遲到了。
Gigi說,塞車嘛,誰都沒辦法的。對啦,今晚你想吃什麼?
我暗自慶幸Gigi是那麼善解人意,還沒等我開口,Gigi自問自答地說了一句,不然就KFC吧。
KFC,為什麼是KFC呢?這跟今晚的氣氛有點離題吧?不過我這樣想,選擇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KFC,是對我錢包的體恤,是善解人意的另一種表現,嗯。
於是我笑著說,哈哈,好啊,我最愛KFC了,你看我那麼胖,就是KFC吃出來的。
我在風中揮舞著火柴棍一樣的胳膊,Gigi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這個笑話好冷……
我放下手臂,訕笑著問,開車去還是走路?
Gigi把左手放進我的臂彎,我感覺到一陣酥麻。她溫柔地說,不遠,我們走路過去吧。
當一個豔光四射的美女,在聖誕夜挽著你的手,走在旁人驚羨的眼光裏時,你會希望自己腳下的不是人行道,而是T台。
美中不足的是Gigi今晚仍然穿著高跟鞋,而且還戴著尖尖的聖誕帽,所以看起來比我高了一截。
我們走到公路對麵的KFC門口,我推玻璃門的姿勢很威風八麵,就像周潤發推開拉斯維加斯賭場的大門。
聖誕夜這裏的人還真不少,排了一會兒隊才買到東西。我要了雞腿跟雞塊,還有一大杯可樂。Gigi點的東西就有些詭異了,胡蘿卜餐包,玉米沙拉,如果不是還點了一杯牛奶的話,我真以為她是帶發修行的女居士。
我們找到靠窗位置的一張桌子,紛紛落座。剛才在來的路上,我想象著這會是怎樣一個場麵,打得火熱,短兵相接;如今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卻一時陷入了沉默。
我低頭啃著雞腿,偷眼看對麵的Gigi。她正舀起一勺玉米沙拉放進嘴裏,美女就是美女,連吃東西的樣子都那麼銷魂。
就在這個時候,Gigi抬起頭來,當場抓住了我的眼神。我的心跳一下子就脫了軌,快速轉動脖子,把視線轉移到旁邊的牆壁上,假裝在研究KFC的海報。其實我作為一個學富五車的文學青年,在英語上也是有相當的造詣的,比如說KFC的這句廣告語,“We do chicken right”,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乎……
突然之間,一道白花花的閃電劈在我心上,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Gigi為什麼要來這吃聖誕大餐了,KFC,跟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單詞之間,隻差了一個“YOU”而已。
正在我為了偉大發現而暗自激動的時候,一隻手在我眼前晃動,Gigi笑問,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來,身為一個沉著冷靜的文藝青年,此刻我告誡自己,雖然人家是落花有意,但我千萬不要操之過急。
我撓著頭說,我在回憶童年時代,是不是救了些白兔精、鯉魚精什麼的,她現在變成美女來報恩。
Gigi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正為自己的風趣而得意,她卻指著我的頭發說,炸雞都黏在上麵了,傻瓜。
我尷尬得紅了臉,慌忙從桌上拿起張紙巾,在頭上亂擦一通。
Gigi從座位上站起來,欠著身子,溫柔地幫我擦拭,一邊擦一邊說,別動。
我心裏暖暖的,好像是小時候在外麵玩了滿身泥,回到家裏,媽媽一邊責怪,一邊幫我擦得幹幹淨淨。
Gigi說,好了,擦完了。
然後她坐回位子上,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小盒子,笑吟吟地對我說,聖誕快樂!
我像被打了一悶棍,對哦,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又剛好是聖誕節,我竟然忘了給Gigi準備禮物。
我結結巴巴道,這,我……
Gigi把小盒子塞到我手裏,善解人意地說,是我約得你太急,所以你沒時間準備禮物。不過嘛,作為補償,我想提一個小小的請求。
在這個moment,就算Gigi讓我買一個全家桶,把那個紅色的紙桶套在頭上當聖誕帽,再站上營業台跳十分鍾踢踏舞,我都絕無異議。
於是我連聲道,沒問題沒問題。
Gigi說,真的沒問題?
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看,表忠心道,上天攬月,下海捉鱉,就憑你一句話。
Gigi笑著說,沒那麼嚴重啦,你隻要把身份證給我看看就好。
我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疑惑道,身份證?
Gigi說,介意嗎?
雖然這個請求有點奇怪,雖然我身份證上的照片比我本人還寒酸,但既然美女要求了,別說身份證,結紮證我都願意給她看。
這樣想著,我便從兜裏摸出錢包,再抽出身份證,遞給Gigi。
Gigi把身份證放在桌子上,然後拿出手機,小心翼翼地對著身份證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