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山月朦朧,雲紋如水波蕩漾。一座恍若人間仙境般金碧輝煌的瓊樓聳立在群山之間,飛閣流丹,碧瓦金簷。
兩旁白鹿遊走,手捧玉蓮雪鼎的宮娥身披琉璃風裳。各色文武神仙身著星甲,眉眼神態自若,紛紛向著那座殿堂中走去,嗅不到一絲凡塵的煙火氣息。
大殿之中,各神已然落座,不甚喧嘩,齊然有秩。望那上座之中,唯留一位空著,顯得突兀。
餘人見此,神色忽變。不約而同的扭頭,朝殿門外齊齊望去。
隻見在爍眼的日光中,一襲白衣飄然而入。與座下一片雲壓似的甲胄繡裳不同,來人雖氣質清冷,遠看似一鉤雲月,但散發出的威壓卻能逼退空中陰霾。
他頭戴一根玉白發簪,半麵遮青紗,隻露出一對秋潭般清雋矜貴的眸子。衣袂翩翩,腳步輕盈如蜉蝣,未聞絲毫響聲,卻驟然步至中央。
他對眾人目光置若罔聞,徑直走去向著正中座上那位銀冠羽衣的長髯天尊,待到了旁近,他定住腳步,聲調淡若水。拱手一禮道:
“不見百年,願季商天尊仙姿依舊。”
天尊微微抬頭,按了按鬢角的白發,渾厚的語氣裏透露著賞識:
“嗯,萬塵。來的不錯,你自三百年前與百鬼行首在亡水湖大戰捷勝後,我們可就再未見過了。嗬嗬,我甚至覺得,你這個忙人可比本尊要厲害的多了。”
萬塵聽著,卻單是閉著口,未前進一步,也不作回應。而天尊像是對他這副樣子早已司空見慣,清咳兩聲,便壓低了聲調:
“咳咳,敘舊的話我便不多說了。此次喚你前來,是有要事相托。”
“萬塵洗耳恭聽。”
天尊從座上直起身,台下的神仙們也緊跟著正襟站起。他挽起袖子大手一揮,一個巨大的白水晶球徐徐而下,其中的光芒暗流閃爍,有著寒冰一般的氣息。
肉眼可見的上麵布滿延展的碎紋,帶給人一絲不安。再環視人們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進一步證明了事情的嚴重性。
餘座頓時猶如炸開了鍋:
“這不是……裝著‘那個’的器物嗎?!”
“它怎麼會碎?這豈不是……”
“……”眾人惶恐,皆議論紛紛。
“天尊,這是怎麼回事?!”武神琦容大步闊斧的走過來,隨後豎眉厲聲問道。
他腳上的金靴在地上碰撞出厲聲。他揮了揮手中的百斤重錘,示意讓眾人安靜下來。
“正如各位所見,天雲有變。被封印在其中的千年鬼靈‘邪祟’,已經不知何時從這之中逃出。”天尊臉色冷峻道:
“是我們的疏忽保守,讓它趁機蓄力而逃。想當年仙界派出芣苢、季葵兩位上神前去,以自身為媒,才將它降下封印!如今若這鬼靈逃到人間,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眾神鴉雀無聲,麵露難色。問天宮誰不知芣苢與季葵二位上神,當年皆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他們二位強強聯手,才尚可將此物降下,可見其可怖。
萬塵始終不發一聲,望著那些裂縫,輕輕皺了皺眉頭,又壓低了目光。記得鬼靈首次出露時,他還是個三歲孩童,便親眼見仙界因此水火之深。
事發嚴重,絕不是危言聳聽或誇大其詞。據說這邪祟鬼靈本是上古戰神,功績累累。可最終卻在平定一次妖魔侵襲中不慎落敗。
不知他因何許怨念其魂魄最終化鬼魂,本該去往彼岸,卻又修煉邪術修得了實體,憑借力量和野心險些占據仙界,經數次對抗後才終於被封印。
琦容瞪了瞪眼,睛目道:
“沒人知道他逃至凡間所為何事,但我猜測,他極大可能是為了尋求一個載體。凡人心誌不定,易被蠱惑,附身占據對他來說再好不過!”
“嗯,萬塵。他此次逃脫定不是打無謀之仗,想必是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天尊把期望的目光放向他,並堅持道:
“為護凡間,也為保仙界。我將此事權交於你,請務必在鬼靈前找到那個目標中的凡人,將其保護!如果可以,也要尋到鬼靈的蹤跡,之後再將它交於我處理便好。”
“直言如此,但我並無萬全把握,恐不能勝任。”萬塵稍稍作了一躬,語欲婉拒。
此事雖聽來容易,但鬼靈能力極強,想占據人體也如碾死一隻螞蟻。若要同時保護目標人和束縛鬼靈,也實屬不易。
天尊扶著額,又揉了揉眉心。這事雖然也不能全怪他,但萬塵是當代仙界最有潛力的新晉上神,也是他最寄予厚望的人。連他都不肯直接的難事,又有誰敢自薦呢?
僵持之時,虛梅星君現身,打破了這一靜況。他先向眾人作了個禮,隨後朝著天君和萬塵道:
“芣苢上神本為我師,如今出了此等禍事,我更該擔起責任。也願協助慎魂上神觀星象,尋出目標者。”
萬塵見此,再無推脫顧慮。便也走上前,與他齊肩抱拳道:“既如此,萬塵遵令。”
“太好了!記住,不論如何以世人和你自己的安危為先。事若有便,你定要先歸來與我商議再做決定!”天尊見事落定,也鬆了口氣。
大會將散時,虛梅瞟了眼眾人神色,然後提了提袖子,把座子湊的離他近了些,神秘兮兮的問道:“萬塵,我記得你上次下凡,好像也在不久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