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把身體丟在沙發上,深深的陷進柔軟的觸感裏,舒服的感覺湧上來,他放鬆了自己。
要主動去結識不熟悉的人,他實在是不擅長。
習慣性的伸手進胸前的口袋裏麵想抽出根煙來,但摸索了一下發現什麼都沒有,才想起這衣服裏麵是沒放煙的。
進一步的,再次意識到了自己是在死後以十七歲的姿態重生到了另一個世界這件事情。
“……呼~~~”
李念閉上眼睛,長噓一口氣。
到現在,算是徹底的停歇下來,就有了思考的閑暇。
一直擱置的想法從心底浮現,仍然是彙集成那一句話。
——李念已經死了。
對這句話要怎麼理解呢,想想。
記得說人死去,有三個階段,首先是肉體上死亡了,是第一次,其次是入了土,人們知道他死了,是第二次,最後他被所有人遺忘,就是第三次死亡了。
那個世界李念的死去這個事件,大概就能根據這句話來理解。
首先,擔當逆天道炎陽一支五十三代當主兼超能力事件處理局局長的那個李念,在西歐被捅穿了心髒,死了第一次。
在那之後的事情也不難想象,他的檔案將會被打上陣亡的標簽,和包括老師在內一些死去前輩檔案封存在一起,跟著,就和老師那時候一樣,國家也會為他李局長舉辦一場盛大的葬禮,到了那個時候,官方的高層啊,以蒼先生為首裏側的大能啊,局裏的下屬啊,還有些什麼什麼人啊,都會到場,當然記者也不會缺席,之後再做些授予什麼勳章,發表什麼講話之類的事情,一部分哀悼著,另一部分默然的注視著,他李念就算是繼生理上死亡之後,在社會意義也徹底的死透了,這就是第二次死亡。
隻是和過去陣亡掉的同僚相比有不同的是,他除了功績之外,倒是能代表整個局裏,留下個名字載入史冊,與世長存下來,所以這第三次死亡嘛,或許還要等上許久……
這樣一說他也能算是“死有重於泰山”的人了?
不過之後人們說到李念這個名字,也隻會當他做曆史罷了,正如他想起那些逝去的下屬們,也隻是想起而已……
想到這裏,對於嶽先生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安排,也就能回味出一些意思。
那是在要他與過去訣別呢……
望著窗外,太陽要從天的那邊落下了,斜斜的映下光輝,是落日的景色,血紅血紅的映出遠方的城市景色,他看著,覺得很漂亮,也覺得陌生極了。
說起來,對過去活著的那個世界,有什麼一定要呆在那兒的理由嗎?
他這樣的問自己。
思考。
仔細一想,其實是沒有的。
如果說沒有做到手刃邢飛揚這件事情,那麼他倒是無論如何都要回去,哪怕嶽先生的那個態度,透漏出回去是希望渺茫的事情,他也一定要做到,頂天了再死一次罷了。但如果沒有殺死邢飛揚的話,他會睡覺都不安穩,更別提開始新生活什麼的事情了。
可現在,他已經做到了那件事情,也就覺得,好像有什麼擔子放下了,覺得,其實死了也無所了,因為,已經可以死而瞑目了。
複仇這種事情,真的是會讓人感覺很是空虛。
或許背負了大義的人來做,就不會有如此的感覺了,可他李念,終究不是有那樣本質和那樣追求的人。
他這三年的主要目標,隻是想要完成自己在墓碑前發下的誓言罷了,這是私怨。就算還要追究到三年以前的自己身上,在還沒有發生那個事件的時候,他之所以戰鬥著,對自己所作所為的理解,也不是深刻到能夠明白自己殺掉誰對國家和人民有什麼好處的這種程度,隻是覺得,殺了誰能夠拯救誰,隻是這樣理解,僅此而已。他覺得自己應該去做,想去做,所以就去做了,這是私心。
說到底去,他是自私的,自我的,自負的人,這樣的人當然不高潔,扛不起大義,他明白這點,自己比誰都了解自己。
所以他即使一直都無法理解蒼先生石先生他們的一些做法和想法,也不會試著去強迫自己理解,隻是擱置一旁,放著不管,然後照著做而已,心靈深處還是覺得他們做法是正確的,能相信著他們,下手就毫不猶豫和躊躇。
但,如果等到真遇見了什麼事情,需要他作出在大義和本心兩邊的抉擇的話,他這種人,絕對會選擇後者。
說到底,他繼承了炎陽一支傳承下來的價值觀,但沒有繼承他老師淩雲的道。
不過那隻是如果而已,活到現在終究是沒有出現過那樣“如果”的情況。
就結果而言,他這一生過得,也沒有虧欠過誰什麼。
他在做著炎陽一支的當主,兼任了處理局的局長的時候,把每件事情都完成的盡心盡力的。有私怨和私心,但從沒和指令違背過,上麵交代的事情,他都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