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擠滿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就開始說了起來,我在他們的話語中聽出來他們是在數落張爺爺。
“你就是個老頑固,成天帶著這麼小的孩子來這兒受罪。你說你圖的是啥?”
“別那麼死心眼了,你說說這些事跟你有啥關係,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有幾年活的,老了老了還給自己找事幹。”
“你說說你啊,老了老了還沒事找事,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誰管你啊!”
…………
你一句他一句的話說的我糊裏糊塗,摸不著頭腦。說的張爺爺低著頭眼淚圍著眼圈轉。
我爬到張爺爺的身旁,一隻手拄著他的大腿,另一隻手去擦他剛剛流下來的眼淚,疑惑的問“爺爺你咋又哭了?”
自從爸媽走了以後,張爺爺已經哭了無數次了。尤其是來到這個村子以後,每見到一個人就開始哭訴著。以前那個經曆了歲月蹂躪,變得堅強的老人忽然一下子就變得脆弱了許多。
這時走過來一個胖乎乎的矮個子女人,她一臉的慈祥的樣子讓我覺得就像媽媽一樣。
她是帶我們來的那個男人的老婆。她抱起我說“走,大娘帶你洗洗臉去,看你跟個小花貓似的。”
說著她就把我抱到了外屋,幫我洗臉洗手,洗完了還給我擦了她的化妝品。香香甜甜的味道讓我貪婪的聞了又聞。
當我回到屋子裏的時候,爺爺正在哭訴著,屋子裏其他的人也都開始默不作聲了,還有許多人也跟著爺爺抹起了眼淚。
等爺爺哭訴完了,屋子裏陷入了可怕的寂靜。我看著他們的表情竟然莫名的一致。個個低頭不語,有兩個人剛要說什麼可是又欲言又止。
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這家的男主人一拍大腿說話了“也罷也罷!你這麼大年紀都不怕,我又怕個啥,我幫你作證。”
他的話音剛落,屋子裏頓時就陷進了一陣的嘈雜之中。緊接著就是一聲聲的“算我一個……”
大夥的話音未落男主人說“既然大家都願意幫老頭作證,那咱就幫老頭寫個證明,大夥都按個手印。
楊光你去把咱村的安老師找來,他有文化讓他幫咱們寫。”
那個叫楊光的男人三十來歲的樣子,長的人高馬大,黝黑的皮膚更顯得健壯。他二話不說就走了出去。
在等待著安老師來的這段時間裏,大夥又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開來。我當時隻覺得他們說的話跟爺爺要找的人有關係。可是到底是啥關係我還是沒猜到。
楊光帶著安老師急匆匆的來了,男主人搬來一個桌子放在了炕上,安老師盤腿最下,從上衣的兜裏拿出一張大白紙,又拿出了一管鋼筆。聽著大夥七嘴八舌的說。手中的筆不停的在紙上寫著。
人們把安老師團團圍住,我擠了半天沒擠進去,隻好坐在一邊看著他們。
不一會兒的功夫,紙上就被寫滿了字。等到安老師把筆放進口袋裏後男主人拿起那張紙給大夥念了一遍。
安老師又問大家有沒有遺漏的地方,現在還可以改。大夥想了一會說沒落下啥,寫的挺詳細的。
“既然沒有別的異議了,那咱就按手印吧。先把自己的名字寫在紙上,然後在名字上邊按手印。”
男主人說完就第一個寫了名字,又找來紅色的印泥,把大拇指深深地按進印泥盒裏,然後又把紅紅的拇指按在自己剛剛寫好的名字上麵。
他剛做完這一切,又過來一個人,學著他的樣子也在紙上按了一個紅色的手印。
不一會的功夫寫滿字的紙上又多出了二三十個紅色的手印。張爺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人們,感激的淚水已經濕透了他那黯淡無光的雙眼。
男主人有找來一個信封,把剛寫好的紙疊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了信封裏。然後有找來膠水把信封粘好。
張爺爺接過這個信封,雙手哆哆嗦嗦,就好像這信封有成百上千斤重,他把信封放在衣服最裏麵貼身的口袋裏,然後又把外麵的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生怕那個信封長了翅膀自己飛走了。
那個男主人又找來了一輛驢車,抱起我放在驢車上。張爺爺也被他們扶著上了車。
趕車的是那個叫楊光的男人。一聲吆喝,老毛驢就慢慢悠悠的向我們來時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爺爺得手都沒有離開過胸前的口袋。車軲轆壓在路上的石頭上,咯噔一下,我的屁股就被顛起了老高。然後又狠狠地落下來。
無數的石頭被車輪碾壓,無數次屁股起了又落。疼得我哎呀哇呀的叫個不停。趕車的楊光卻壞笑了一路。
幾次爺爺要我坐在他的腿上,可是我就想享受那屁股硌得生疼的感覺。掙脫爺爺的束縛繼續哎呀哇呀的亂叫。這竟然成了我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