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西這話說的可謂是掏心挖肺。
穆眠野聽著想發笑。
穿越過來五年,八次死裏逃生,除了第一次是感染風寒險些病死,其餘七次全是被身邊那些所謂“願為王爺挖心刨肝的忠臣”給刺殺的。
七次!變著花樣換著身份的對他表忠心,然後各個兒在最危急的關頭要他穆眠野的小命兒。
世人都言一句伴君如伴虎,卻沒人知曉,身居高位,麵對著一群看似戰戰兢兢俯首稱臣的牛頭馬麵的“君”,過的又是什麼狗屁日子。
臣服之言不可信,可竹西兩次都提到了“五年前”和“西郊圍獵場”,穆眠野難免心生懷疑。
難不成,這小玩意兒,是原主救的???
那確實不能殺的。
可是他怎麼知道“穆衍”這個名字的?原主給他托夢了?原主的魂兒還飄著???
猶豫著,走廊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那群低效率的官兵可算是搜查到這案發現場隔壁的廂房了。
穆眠野一把扛起竹西,用袖子把他蹭到地板上的血跡抹幹淨,翻過窗,關窗時刻意留了條縫兒,側身躲在暗處偷看。
剛看見門被打開,屋裏的燭火顫巍巍搖曳起來。
肩上的人忽然劇烈的顫動,緊接著,有溫熱的血順著穆眠野的前襟滑了下去。
竹西不愧是影衛,接連嘔了三口血都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這血量著實是大,穆眠野怕肩上的人變成死屍,驚得用帕子捂住他的嘴,心裏罵著方才你嘶嘶抽氣裝可憐時裝的挺帶勁兒,這會子倒是堅強了,嘔血的時候強行憋著,真不怕嗆死。
此情此景,隻能放棄偷聽,腳下生風往禦史大夫的宅院奔去。
天色濃黑,禦史大夫白羅春的院子裏隻星星點點閃著稀薄的幾盞燭光,連路都照不清楚。
穆眠野偷布料的庫房前卻亮著碩大兩盞紅燈籠,紅光獨獨照亮了房門,詭異的像是給冥婚的新娘子引路。
穆眠野扛著竹西推門進入,庫房的擺設未曾挪動,可放置布料的架子上多了個箱子。
箱子裏是兩兜碎銀子和一件尋常百姓穿的棉麻短衫。短衫外層平平無奇,內裏卻縫上了一件護心軟甲。箱子邊擱著個托盤,盛著一碗早就涼透的手擀麵,和一壇醉胭脂。
庫房裏的傷藥都沒有標簽,穆眠野靠味道和顏色挑了十多瓶眼熟的,捧著到竹西麵前,“睜眼看看,哪個能治你?”
回應他的是噴射出來的一口血。
這場景過於駭人,跟要變異似的,穆眠野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後退了幾步。
古代醫療技術落後,他穿越過來見識過無數外傷,也學過應急處理的法子。
可還真是頭一遭遇見哪個人吐血跟噴泉似的。
“咳……”,竹西虛弱的靠著牆,額頭上全是汗,幾縷發絲粘在臉上,脆弱的見風就要死了似的。
“可否麻煩王爺先把屬下鬆開,屬下內息不穩,急需運功療傷。”
“若是您不放心,可以先給屬下服毒……”
穆眠野沒想看他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當即抽出匕首去割那羅裙。
粉色的綢緞散落一地,穆眠野順帶著把竹西身上的破爛影衛服也給撕了。
裸.露出來的身體精瘦,光是前胸就有四五道裂開的割傷,因為長時間沒有得到包紮,被衣物摩擦的皮開肉綻,猩紅一片甚是淒慘。
穆眠野難得爆了句粗口,從貼身的兜裏掏出禦賜金瘡藥,打開蓋子往最深的傷口上倒。
藥粉效用好,代價就是灼燒的很痛。
竹西正閉目運功,被燙的猛一哆嗦,睜眼看見穆眠野手中的瓶子,氣若遊絲說了一串鳥語。
穆眠野聽不清楚,也懶得湊近去聽。
千金難求的金瘡藥隻塗了前.胸就用完了,穆眠野又掏出一瓶,探頭往竹西身後看去。
被拽起的黑衣遮擋了視線。
“屬下已經無礙。”,前後不過才一刻鍾,竹西已經不再吐血,隻是麵色蒼白如紙,被房門口射進來的紅光一照,陰差似的毫無人氣。
“傷口汙濁,恐髒了王爺的眼。”
嗬!倒顯得他自作多情了。
穆眠野手還停在半空,尷尬的往回縮,半途又把金瘡藥丟了過去。
誰稀罕看似的。
瘦的跟猴一樣,再白也沒看頭。
穆眠野倚回牆角去喝那壇醉胭脂。
他到底是提防著竹西,也存著再試探的念頭,三分醉意硬是裝作九分,眼神迷離著裝睡。
眼睜睜看著竹西用袖子捂著嘴又吐了兩次血,動作凶殘的把胳膊上的斷箭扯出來,牽連出幾絲血肉也仿佛毫無痛感,閉眼喘息片刻後撿起地上瓶瓶罐罐隨意抹了些,就踉蹌著爬起身往庫房內側走去。
一陣悉悉索索後,壓著步子返回。
穆眠野眉心一挑,暗中把滅魂短匕握在手裏,尖鋒朝上,出手便能直戳心脈。
有柔軟的物件兒壓上來。
淺淡的黴味。
是一張羊皮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