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糙肉厚一大老爺們,在樹上睡一晚上,寒涼和蚊蟲穆眠野都能忍受。
可問題是,穿越以來,他從未睡過一個整覺。
半夢半醒間總是覺得有危險逼近,每隔半個小時左右就會墜崖似的渾身抽搐一下,驚醒後心跳加速,常常需要緩和三五分鍾才能繼續入眠。
無法進入深度睡眠本就極其折磨人,加上樹幹不夠粗,總要提防著掉下去。
這一晚,穆眠野幾乎是半眯著眼,昏昏沉沉發高燒似的,渾身癱軟著苦捱過去的。
等到晨霧彌漫,東方一抹紅光托著旭日升起。
穆眠野幾乎是驚醒過來,險些從樹幹上掉落,被飛撲過來的竹西拖住手臂,才堪堪穩住身形。
“幾時了?”,昨夜殺了人,一整晚的夢境都是惡鬼索命.
穆眠野聲音都是沙的,用了十多秒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跳下樹做了兩遍伸展運動,衝竹西吩咐,“將馬牽過來,該趕路了。”
“剛卯時,馬已經喂飽了食水,在前麵路口等著。”,竹西遞上濕潤的帕子。
“屬下昨夜探查過四周的地形,二裏地後左轉能進入深山,地形複雜,不易被追捕,出了山就能躲開官兵的追蹤。”
穆眠野起床氣兒很大,往常在府裏沒安排下人伺候,睡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衝著屋內的木頭人一通猛踹,既撒了氣又鍛煉了筋骨。
可當著竹西的麵兒,特別這小家夥還總是一臉乖巧的巴巴粘上來伺候,穆眠野就要強行憋著臭脾氣。
“按你的來。”,穆眠野沒有跟竹西說明“謀反罪名”隻是他與小皇帝間的計策,身後追捕的官兵並無殺意,要提防的反而是五王和七王隱藏在暗處的殺手,聽竹西仔細琢磨的逃亡路線覺得不甚受用卻也沒拒絕,“昨夜沒睡?”
“王爺似乎睡的不安穩,屬下未敢閉眼。”,竹西回複挺快,邀功似的。
倒讓穆眠野到口的誇讚又憋了回去。
這小家夥是抱著報恩的名頭來追愛的,哪怕沒說出口,但那句“您親了屬下的”,可不就是赤.裸裸的變相的承認嗎?
還是拉遠些距離的好。
主仆關係,上下屬關係,甚至同事關係都行,絕不能是搞曖.昧的拉郎配關係……
“出了山,今夜找個客棧落腳。”,穆眠野把用過的帕子隨手丟進草叢深處,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你跟著我這逆賊跑了,子母血蠱發作,可活不過三個月。”
一向言聽計從的竹西這次沉默了足有兩分鍾都沒回話。
在穆眠野以為他還在糾結,不再等待回複,翻身上馬,剛蹬上馬鐙,還沒坐穩時,聽見身後竹西用微不可聞的聲音來了一句,“三個月足夠了。”
“什麼?”,穆眠野不敢相信,在這遍地豺狼虎豹,稍微不慎便會被人連皮肉帶骨頭啃食殆盡的朝堂中,竟然真有人願意放棄榮華富貴和生命,用短短三個月的餘生來換他片刻平安。
分明聽清楚了,也忍不住詢問道:“你說什麼?”
竹西把韁繩在手掌上繞了兩圈攥緊,縱馬行進至穆眠野左前方開路,轉頭又重複了一遍,“三個月足夠了,能陪伴王爺身側。哪怕一日,屬下也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