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屬下的錯,請主人責罰。”
穆眠野無言以對,後頸發涼。
好一招以退為進。
竹西鬧騰這一出,看似是為了維護他穆眠野的麵子,為了讓“生氣的主子”對“犯了錯的奴隸”施加懲戒。
可說白了,花燈是主人親手遞過去的,奴隸事先也並不知曉這花燈的寓意。
竹西這兩句請罰,翻譯過來就是。
(你自己給我的花燈,沒告訴我是幹什麼用的,也沒交代說讓我藏著點兒。被小販給點破了小心思,你又紅著一張臉哐哐摔門,跟受了多大冤屈似的。反正你是主子,我又喜歡你喜歡的緊,見不得你惱怒,那你索性抽我兩鞭子撒撒氣,咱和好得了。)
放在往常,尋常侍奉的人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唱大戲,甭管是忠心討好還是曲意逢迎,穆眠野都會大棍子將人打出府去。
原因無他,有閑工夫耍計策的下人,目的不純粹,心已經放不到工作上去了。此種下人,一旦被人策反,那簡直就是紮根在攝政王府的一顆毒瘤,比翻牆闖入的刺客危險更甚。
可竹西不一樣。
穆眠野盯著他圓潤的黑腦殼發懵,真要列出一二三來陳述竹西到底哪裏不一樣,一時間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此時,在明知道他是耍小心思,還是在穆眠野說過不喜歡聽人請罰的情況下,公然拿“請主人責罰”這種影衛營統一批發的話術來堵他。
穆眠野不僅不生氣。
還覺得挺舒坦。
就好像,小兩口無端鬧了別扭,兩方都難受又心焦。
竹西一刻也不耽擱,不冷戰,發覺他情緒不對,立刻湊上來,用蹩腳的說辭給他一個台階下。
如何能不舒坦。
“有什麼丟臉的,花燈送心上人,給你了就是你的。”,穆眠野一指對麵的椅子,“你這盆子沐浴都夠了,脫了鞋襪,同我一塊兒泡。”
“主人。”,竹西也是個順坡下的,立刻起身去搬椅子,口頭卻說著,“屬下身份卑賤,如何能與您……”
“行了你。”,穆眠野出言打斷,“快點兒的吧!”
兩人的腳差不多大。
一個遍布傷痕與老繭,一個隻腳底有些薄繭。
穆眠野故意把他兩隻腳丫子夾在中間,低頭仔細的“研究”。
瘦,因為練武,腳趾變形。腳踝還有被鐵鏈長期禁錮留下的醜陋傷疤,兩個小腳趾的指甲都沒了。這些痕跡,穆眠野都勉強能夠猜測出是怎麼來的。
可為什麼腳背上,會有細密如魚鱗的淺淡傷痕?什麼武器能把腳傷成這樣?
“你這腳……”,穆眠野想了解什麼便問了,還用腳趾頭在那些細小的傷痕上戳了戳,“怎麼來的?”
從腳放進盆裏,竹西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穆眠野的腳背上。
聽見他詢問,先是短促的啊了一聲,默了兩秒才接話,“也就前兩年,屬下發現出營後也難得見您一麵,更沒法認您為主陪在您身邊,情緒失控,跑去您下朝的必經之路上等您。”
“被營裏的師父抓回去,踩著尖刀走了幾十步,認了錯就翻篇了。”
踩著尖刀走了幾十步。
腳背上都留有傷痕。
那就是整個腳被紮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