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連夜把後山翻了個底朝天。
綿延的火把像是一條巨龍,驚動了山腳下的農戶,提著斧頭和柴刀衝上山要砍隔離帶。
樸實的村民,與血淋淋的被綁成蛆的一串逆賊撞了個正著。
為首的將軍怕村民出去亂傳,警告了兩句,嗓門大了些,生生嚇暈了兩個膽小的漢子。
軍營裏向來有規矩,先救民再救兵,民比天大。
軍醫得了消息,隻好半路掉頭,去給那倆被嚇暈的村民紮針,紮醒後又馬不停蹄地挎上藥箱去穆眠野的營帳。
他家世代從醫,醫術是營裏數一數二的,也懂得不少偏方。
重點是他年輕,過了年也不過才二十三,前途大大的好。
想到將軍說的,是要給那位威名赫赫的攝政王的內人診斷,他就不敢抬頭。
畢竟還沒聽見那位閻王爺成婚的消息,即便說是內人,到底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被陌生年輕男子看了去,未婚夫定是要惱的。
他還年輕,還想活著救助多多的人,可不想因為看了個姑娘就喪命。
求生心切,進入營帳後他始終盯著地麵,向主位行了跪拜大禮,自以為非常周到的開口,“王爺可將夫人至於屏風後方,小的隔著手帕診脈即可。”
營帳裏原先還有細微的交談聲,他這話出口,徹底安靜了。
“王爺……”,軍醫被嚇得不輕,顫巍巍跪著沒敢起身,“若是不便診脈,小的聽聽夫人的病症,可先開些緩解的藥,待回城後您再請女醫官診治。”
“小的無意冒犯,實是擔心夫人玉.體……啊不……小的……王爺恕罪……”
穆眠野勾了勾嘴角沒吭聲。
世人口口相傳,對攝政王的印象就是如此。凶殘狠厲陰鷙,殺人如麻,窮凶極惡。這名聲是他花了五年自己掙來的,可不就為了讓人聽之惡寒,隻要他活一日,便震懾的無一人敢損小皇帝分毫。
他手下動作輕緩的用溫水浸濕竹西的衣服,再用剪刀把傷口處的布料剪開。
全處理妥當後,見那軍醫已經被嚇的兩股顫顫快要尿褲子,才終於出聲,“睜眼瞧瞧,這營帳裏哪兒來的夫人?”
那軍醫被嚇得幾乎耳鳴,聞言哐哐磕頭直呼走錯了營帳,說著就要爬出去。
“……”,穆眠野按住竹西,親自起身,扯住那軍醫的領子把他拖拽到床前,“腹部貫穿傷,不出血了,你細看看有沒有傷到內髒,再把前後倆窟窿眼兒縫上。”
軍醫抱著必死的決心睜眼一看。
確實沒有夫人。
床上歪躺著一長相冷峻的小哥,倆眼睛挺大的,就是凶,一眼望過來跟要砍人似得。衣裳穿的倒金貴,領口都是銀線繡的,頭上頂著的玉簪瞧著也價值不菲。
噢,軍醫抬胳膊抹了把汗,搞半天是這麼個“內人”。
這哪兒是內人啊,他心裏嘀咕,據說王爺為了這男寵跟穆家老夫人都動起手來了,這合該尊稱一句狐狸精啊。
貫穿傷,一前一後總共縫了十二針,軍醫嚇得手腕發軟,好幾次戳歪了又悄默回正,居然沒聽見那狐狸精喊一聲痛,心裏不免又生出些敬意。
“回王爺。”,他收起藥箱,衝一直守在床邊的穆眠野,“沒有損傷內髒,隻是傷口太深,要靜養一個月,期間不要泡水,若是能輔以金瘡藥更好。”
穆眠野眉頭緊皺。
他實在不止一次懷疑古代的醫療技術。
那針消毒了嗎就往肉裏麵戳?別搞不好再得破傷風把老子媳婦兒治嗝屁了。還有你看都沒看張口就說沒傷到內髒,那要是半夜大出血怎麼著,死了你給老子賠個媳婦兒啊?
很是煩躁的擺手讓軍醫離開,穆眠野捏了顆飴糖往竹西嘴裏塞,不放心的又交代一遍,“這幾日我事忙,你照看好自己,回城後記得再遣醫官來診斷一次。”
“是。”,竹西剛縫針的時候為了擦血方便脫了上衣,天寒地凍的他也不穿衣也不鑽被窩,晾著腹肌胸肌衝穆眠野一伸手,“夫君勞累一日,可要就寢?”
穆眠野翻騰紙張的手一頓,抬頭看他。
又耍的什麼小心思。
帶著傷,還想在營帳裏玩野的?
這小混賬是不是一住帳篷就來興致啊?這可真不是什麼好習慣,還帶著傷呢。
“咳咳……”,穆眠野隻好又捏了顆糖遞過去把他嘴堵上,伸手替他蓋上被子,“我細想了想,天悲山莊一直在影衛營監控之中,多年來通敵的行徑卻並未暴露,想來是太後的手已經探入影衛營了,那陛下的安全岌岌可危。此事不可飛鴿傳信,要一可靠之人連夜回宮告知寧將軍。”
“我今日要夜審甄義,另派心腹前去與奉公國的暗探交接,探尋太後通敵緣由。”
“你……”
他話還沒說完,竹西伸手撫上他眉間,冰涼的指腹壓在溫熱的皮膚上,帶來一絲滲入靈魂的清爽。
“主人,屬下不關心國家社稷,隻憐您辛勞疲累。”
“山莊清剿還需一個時辰,被窩暖熱了,主人要休息片刻嗎?”